《博士的爱情算式》第34章


我耳朵里追随着比赛的动态,心头却浮上刚刚才向他道过晚安的博士的身影,同时单手把欧拉公式在掌心摊开,眼睛注视着那一行。
为了听见平方根的鼻息,我让房门半开着。博士送给他的手套就被珍惜地放在枕头边。那不是什么哄小孩的玩具,而是用真皮制成、获得软式少年棒球协会公认的、真真正正的棒球手套。
。。!
博士的爱情算式109
大_
平方根吹灭蜡烛的火焰,三个人停止了鼓掌,饭厅的灯再度亮起的时候,博士注意到了掉落桌子底下的便条。想到那时候博士所陷入的混乱状态,就能认为无论对他还是平方根来说,那一刻都意味着非常非常幸运的时刻的来临。便条上记着收藏平方根的生日礼物的地方。据此,博士一点点地理解了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而平方根,自然就得到了手套。
我立刻察觉了,他是不习惯送人礼物的一个人。博士像是要说送这种东西给你当真于心
不安似的,递出了纸袋子。就在平方根喜出望外地跳起来抱住他,简直要亲他脸颊的时候,他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显得是那样局促不安。
平方根很久都不愿把手套脱下来,如果我不提醒他,恐怕他的左手要一直带着手套,右手再偶尔握拳打打手套,一直到最后吃完晚饭。
后来得知,这只手套是老太太去体育用品商店买来的。而务必买一只不放过任何击球的美丽手套,据说是博士提出的希望。
我和平方根表现得极其自然。就算他在不足10分钟的时间里把我们给忘了,那也无需慌里慌张,只要按照事先决定的那样开始派对就行。对于博士记忆的构造,母子俩训练有素。为了避免不经意间伤害到博士,我们定下一套规则,还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随机应变地一路走过来了。因此,只要拿出惯用的办法,理应就能修复事态。
然而那个晚上,一种无论如何不容忽视的不安却硬声声地横陈在我们仨的中心位置,正好就在弄脏的那一块桌布周围。就连收到手套之后的平方根,一个不小心,视野的一角最终也撞上了那一块,只得慌忙装作漫不经心地掉开了视线。如同无论鲜奶油重涂得如何高明,蛋糕也无法恢复原样一样。心里越是想着小事一桩,无需介怀,不安的团块膨胀得就越快。
可话虽如此,派对却并没有泡汤。对于给出最高级的证明的博士的尊敬,没有减轻丝毫,他向平方根表露的慈爱,即便是在小小的争执过后,也还是最可宝贵的。我们无所顾忌,尽情地吃,尽情地笑,一边说着素数和江夏丰,还有阪神虎的胜负问题。
博士浑身洋溢着欢喜之情,为能够祝福一名10岁少年长到11岁这一天。他无比郑重地对待这一个平淡无奇的生日。博士的言行举止,唤醒了我的一个意识:平方根出生那天是多么珍贵的一天。
我伸出手指抚摸着欧拉公式,轻轻地,小心着不把4b铅笔的笔迹摸花。π的双腿惹人怜爱地弯曲着,i头上的一点蕴含着出人意料的力度,0的接合处收得非常果断——我用指尖一一去感觉。进入加时赛后,阪神虎错失所有告别本垒打的良机,随着局数加到12、 13、 14,每加一局,其实第9局靠一支告别本垒打就理应已经胜出了,这下可好……这个念头就要闪现脑际,弄得人越发疲惫不堪。再怎么打,这1分就是得不到。窗外,圆月当空。时日就要更替。
尽管不擅长送礼物,但对于接受礼物,博士却可谓拥有惊人的才华。当平方根把江夏丰的卡递给他时,博士脸上的那副表情,我想我们母子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同为了寻找这张卡所花费的极其轻微的精力相比,他所表达的感激之情却深重得叫我们无力承受。在他内心的最底层,总流淌着这样一个念头:自己不过是如此渺小的一个存在罢了……就像屈膝跪倒在数字面前一样,他在我和平方根面前,同样双腿弯曲、低下头、闭上眼、双手合十,我们母子俩感到接受了超越相赠的一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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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的爱情算式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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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解开蝴蝶结,盯着卡看了半晌,当中一度曾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见到他嘴唇抖抖簌簌,不发一言,接着便怜惜地将卡抱在了胸前,简直仿佛那卡就是平方根本身,或者就像一个美丽的素数。
阪神虎没赢。在第15局加时赛,打成3比3平局。比赛时间共计6小时26分。
博士进入专门的医疗福利院,是在派对过后的第三天。打电话通知我的是老太太。
“事情来得好突然啊。”我说。
“很早以前就一直在准备了。一直等着福利院那边空出房间来。”老太太回答道。
“是不是因为我不顾上次受到的警告,又一次延长了工作时间的关系?”我问。
“不是,”她语气平静,“我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我明白的,小叔能够同惟一的朋友共同度过的日子,也就那一夜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关于这一点,您本人也有所察觉吧?”
我没有回答,只一味地沉默着。
“80分钟的录像带坏了。小叔的记忆已经停留在了1975年,从此不会再前进一分钟。”
“我愿意去福利院那边帮忙。”
“没这必要。一切事情那边自会帮忙处理。而且……”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还有我陪他。小叔一辈子都记不住你。但是我,他一辈子忘不了。”
福利院位于公交车从镇中心出发要开约莫40分钟的海边。从沿海的国道进入岔道,爬到一座不低的山坡顶上,看到一座废弃的旧机场,再绕到机场背后,就到了。从会客室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开裂的滑坡和屋顶杂草丛生的飞机库,更远处,还看得见细长的一道海水。晴朗的白天,波涛和地平线都给裹进了金灿灿的阳光里,只成了一条光带横亘在那里。
我和平方根一月一次或两月一次必定要去看望博士。礼拜天一早,我做好三明治放进篮里,母子俩带着它坐上公交车。先在会客室里聊一会儿天,再到阳台上一起吃午饭。暖和的日子里,博士和平方根会到院子里玩投接球。接着回来喝茶,又再聊天,然后告辞去赶1点50分的公交车。
也常见老太太来陪他。她通常避开我们出去购物,但有时也会同我们一道说说笑笑,还会拿糕点出来。看来她是极其含蓄地在尽着惟一一个与博士分享记忆的人所应尽的职责。
我们的看望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好些年,直至博士去世。平方根升了初中,升了高中,上了大学,一直都是棒球队的二垒手,直到大学期间弄伤了膝盖。在这期间,我一直都是曙光家政的保姆。一直长到比我搞出二十公分以上,长出邋遢胡子的年纪,在博士眼里,这样的平方根依旧还是必须保护的可爱的孩子。考虑到博士尽全力伸长手臂也够不到阪神虎棒球帽,平方根总要蹲下来伸出头去方便他尽情地抚摸他的头,直到头发给摸得蓬蓬乱。
博士的西装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覆盖西装的便条渐渐地失去了用途,一张一张地脱落了。一遍遍重新写、一遍遍重新别的那张写着“我的记忆只能维持80分钟”的便条,不知不觉间消失了,独独剩下一枚回形针。画着我的脸和平方根符号的那一张,则变色了,风干了,烂成了粉末。
取代便条成为博士的象征的,是那张挂在脖子上的棒球卡。那张我们送给他的江夏丰的限量珍藏卡。为了时刻不离地带在身上,老太太在塑料套的一头打了个小洞,再穿了根带子进去给他挂到脖子上。头一回见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出入福利院所必需的id卡。但是,这张卡在证明博士就是博士这一点上,确实也可以说就是一张id卡。告诉我们经过背光的走廊朝会客室走来的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博士的,是他胸前挂着的这张卡的闪光。
另一方面,平方根也必定带着博士送的手套来看望他。他和博士的投接球练习就像笨拙的游戏,可这一老一少却玩得开心极了。平方根朝他最容易接的地方投球,然后稳稳地接住无论多糟糕的回传球。我和老太太则并排坐在草坪上,为他们的好球拍手叫好。手套的尺寸不合适了,平方根还是长时间地坚持用它,他说,二垒手用小号手套传球速度更快。手套褪色了,边缘磨损了,制造商的商标掉落了,可却决不会显得寒酸或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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