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1887年作品》第66章


月亮 请您相信良心吧,大人,这在我可是代价不小呀。您自己想想看,天文学家先生们希望这次日食在早晨五 点钟从波兰帝国开始,到十二点钟在上乌丁斯克结束,可见我得参加这个仪式七个钟头哩。……如果您给我每个钟头五卢布,那也还很便宜哟。(它抓住一朵游过去的浮云的长后襟,擤了擤鼻子)您别舍不得钱,大人。我要给您布置一次连律师看了都会眼红的日食。包管您会满意的。
太阳 (顿一顿)奇怪,你居然讲起价钱来了。……你忘记我请你参加的是一次具有世界意义的仪式,这次日食会使你扬名天下。……
月亮 (叹气,沉痛)我们可知道什么叫做扬名天下,大人!
“月亮藏在乌云后面”,如此而已。简直是诽谤哟。……(喝酒)要不然就是:“午夜的圆月照亮哨兵的枪刺。”
还有:“月亮在深夜的天空中游泳。”我可从来也没有游过水,大人,何苦这么侮辱我呢?
太阳 嗯,是啊,著作界对你的态度至少应该说是古怪的。
……不过你忍着吧,老兄。早晚有一天历史会尊重你。
……(地球上有一辆粪车滚过去,轰隆隆地响,它们两个就抓住一小块乌云蒙住鼻子)
月亮 这简直叫人透不过气来。……不用说,地球上真是乌七八糟!这个行星一无道理!(喝酒)我一直到死也忘不了普希金先生骂过我的那些话:“这个愚蠢的月亮在那愚蠢的苍穹……”①
太阳 这当然是可气的,不过话说回来,老兄,这也是广告啊!我想,约翰·戈夫和卡寄倒情愿付出很高的代价,只求普希金用难听的话骂他们一顿呢。……广告是了不起的东西。嗯,你等着吧,日食一来,人家就要纷纷谈论你了。
月亮 不,算了吧,大人!在日食的时候要是有人会出名,那也只有您。人家却不知道您缺了我就如同缺了左右手一样。……除了我还有谁来遮住您呢?要是您请一位律师来帮忙,他就会敲您两千卢布的竹杠。可是我呢,这样吧,您给三张红钞票②好了。
太阳 (沉吟一下)嗯,好吧,不过要注意,事后可不能要小费啊。喝吧。(斟酒)希望你办事认真。……
月亮 这请您尽管放心。……这次日食一定会认真办好,出色极了。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我就供应月光,从来也没惹谁不满意过。……一切都会办得认真而体面的。请您先付定钱吧。……
太阳( 付定钱)我听见运水的工人出来了。……我该升起来了。……好,我打算把这次日食安排在八月七日早晨。
……到时候你得准备好。……你得完全把我遮住,让这次日食尽量圆满才好。……
月亮 请问,我在什么地方遮住您呢?
太阳(沉吟一下)要是能在西欧炫耀一番倒是一件愉快的事,可是那边的人未必会重视我们这种把戏。……那儿的外交家们素来认为他们自己搞日食这种把戏是内行,所以很难使他们吃一惊。……那么剩下来就只有俄国了。……那些天文学家也希望这样。……好,那就在莫斯科搞日食吧,不过也要小心。你得极力让日食在各地区有不同的表现。你得仅仅在莫斯科北部造成黑暗,南部就不必这样。……要让南部的扎莫斯科沃烈奇耶区看出我们不把它放在眼里。……那儿本来就是个黑暗的王国!
月亮 是,大人。
太阳 再者,那些商人也不懂日食。……他们有许多人从下新城回来,喝醉了酒还没有睡醒,那些商人的老婆只会胡思乱想,大惊小怪。……好吧,我们稍稍碰着点克林城、扎维多沃城,总之到那些天文学家聚会的地方去一趟,然后再经过喀山等地。我还要想一想。……(停顿)
月亮 大人,请您说句老实话,您为什么要搞日食呢?
太阳 你要知道,……不过我希望我的话别张扬出去。……我搞日食是为了恢复我的名望。……近来我发现人们对我很冷淡。……他们不大提起我,也不大注意我的光芒。我甚至听人说,太阳过时了,太阳是个荒谬的东西,没有太阳也能很容易地生活下去。……有许多人甚至在报刊上否定我。……我想日食会促使大家谈到我。这是一 。第二 ,人类总是喜新厌旧的。……人类喜欢换花样。……你知道,那些商人的老婆吃厌了果酱和软果糕,就开始喝粥,所以,人类既然看厌了白昼的亮光,就得用日食来款待他们一番。……不过,我该升起来了。商人区的店伙已经到市场上去了。再见。
月亮 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大人。……(胆怯地)到日食的时候您可要戒掉这个东西。(指一指酒瓶)说不定您会喝醉,要闹得难为情的。
太阳 对了,是该戒一戒酒。……(思索)不过万一我又犯了这种罪,喝得过了量,那……我们就把天空布满乌云,弄得谁也看不见我们。……不过,再见吧,……是时候了。……(太阳升起来,可是,唉!被云雾遮住了)
月亮 我们的罪孽深重啊!(它躺下去,用云盖上身体,一忽儿就发出了鼾声)
「注释」
①引自普希金的长诗《叶甫盖尼·奥涅金》。
②“红钞票”指十卢布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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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诺琪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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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诺琪卡
在一个农民的家里,有一群猎人在新收割的干草堆上过夜。月亮从窗口照进来,街上传来手风琴尖细的声音,音调悲怆,干草散发着浓烈而带点刺鼻的香气。猎人们谈狗,谈女人,谈初恋,谈田鹬。等到所有熟识的女人都被他们品评够了,几百个故事讲完了,就有一个体格最胖,在黑暗中看上去象草垛般的猎人大声打个呵欠,用校官那种低沉的男低音说:“被女人爱上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天生下女人来原本就是要她们爱我们男人的。不过,诸位先生,你们有没有人被女人恨过,热烈地、发疯般地恨过?你们有人观察过恨得发狂的心理状态吗?啊?”
没有人答话。
“没有人吗,诸位先生?”校官的男低音问道。“讲到我,我却被人恨过,被一个俊俏的姑娘恨过,因而我能够了解这种我亲身经受过的‘初恨’的特征。我说初恨,诸位先生,是因为那是跟初恋恰好相反的一种东西。可是我现在说到的这件事发生在我既不懂得爱,也不懂得恨的年纪。那时候我才八岁上下,然而这没关系,在这件事里,要紧的并不是他,而是她。好,请你们仔细听。那是夏天一个晴朗的傍晚,太阳快要落下去了,我和我的女家庭教师齐诺琪卡坐在儿童室里温习功课。她是个很可爱、很有诗意的人,不久以前刚离开贵族女子中学。齐诺琪卡心神恍惚地瞧着窗外,说:”‘对了。我们吸进氧气。现在告诉我,彼嘉,我们吐出什么气呢?’“‘碳酸气,’我回答说,也看着窗外。
“‘对了,’齐诺琪卡同意说,‘植物却相反,吸进碳酸气而吐出氧气。碳酐矿泉水和茶炊的烟子里都有碳酸气。……那是一种十分有害的气体。那不勒斯附近有个山洞,名叫”狗穴“,里面有碳酸气,狗一掉进去,就会闷死。’”那不勒斯附近那个不幸的‘狗穴’成了化学上的奇迹,任何女家庭教师都只能谈到这里为止,不敢再前进一步。齐诺琪卡素来热心强调自然科学的效用,可是在化学方面,她除了‘狗穴’以外未必还知道别的什么东西了。
“后来,她吩咐我背一遍。我背了。她问什么叫地平线。
我回答了。我们正反复研究地平线和‘狗穴’,我父亲却在院子里准备出去打猎。狗汪汪地叫,拉边套的马不耐烦地调动四条腿,对马车夫撒娇。听差们把许多包袱和杂色东西装上一辆大马车。大马车旁边停着一辆敞篷马车,我母亲和姐姐们坐在这辆马车上,准备到伊凡尼茨基家里去赴命名日宴会。
家里就只剩下我、齐诺琪卡和我哥哥了,我哥哥是个大学生,当时正害牙痛。你们想象得到我多么眼红,多么苦闷!
“‘那么我们吸进什么气?’齐诺琪卡问,瞧着窗外。
“‘氧气。……’
“‘对了,地平线就是我们觉得天地好象连成一条线的地方。……’”可是后来大马车走了,紧跟着敞篷马车也走了。……我看见齐诺琪卡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小字条,使劲把它团皱,按在太阳穴上,然后脸红了,看看钟。
“‘那末要记住,’她说,‘那不勒斯附近有一个所谓的”狗穴,“……’她又看一眼钟,接着说:”我们觉得天地好象连成一条线的地方。……“”这个可怜的姑娘心情十分激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看一眼钟。我们离下课还有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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