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费曼先生》第62章


我便决定到市中心逛逛,吃点东西。刚从电梯出来,两个坐在旅馆会客厅的家伙跳起来说:“晚安,费曼先生。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们带你看看旧金山?”他们是一家出版商派来的,我完全不想跟他们搅和。
“我要出去吃些东西。”
“我们可以带你去吃晚餐。”
“不,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这样吧,不管你想怎么样,我们都能帮得上忙。”
我忍不住要逗逗他们,说:“晤,我想出去找麻烦。”
“那我们也帮得上忙呢。”
“不,我会自己想办法。”然后我想:“错了!我应该任他们搞,把一切记录下来,好让加州州政府的人知道,这些出版商到底有多过分!”但等我目睹那两百万美元的差额之后,只有天晓得什么叫人情压力了!
第五部 笑闹中的真智慧…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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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奖害人不浅
加拿大有个规模很大的物理学生协会,经常召开会议、发表论文等。有一次,温哥华分会想请我去和他们谈谈话。
负责安排这次活动的女孩跟我的秘书联系好,没知会我就老远飞到洛杉矶来,直接走进我的办公室。她是个俏皮漂亮的金发女孩(这点对事情很有帮助,理论上不应该造成差别的,但事实上却有影响)。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温哥华的学生出钱促成了整件事情,他们在温哥华对我招待得很周到。于是,我知道要发表演讲,同时又享受到乐趣的秘诀了:等学生来邀请你。
在我得到诺贝尔奖之后几年,有一次,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物理社邀请我去演讲。我说:“我很乐意去,但我只想对物理社的学生演讲,因为——我不想太没礼貌——从过去经验,我知道会有麻烦。”
我告诉他们,过去我每年都到一所中学跟他们谈相对论之类的东西。但是拿了诺贝尔奖之后,我毫无心理准备地像往常一样跑到这所中学演讲,却有300 个学生挤在那里,结果一团混乱!
诺贝尔奖后遗症
我有三四次这种受惊的经验,像个白痴一样,一时之间无法意会过来。当伯克利大学邀请我去做物理演讲时,我准备了一些颇为专门的题材,预期听众都是物理系学生。
但是等我到达会场时,发现偌大的演讲厅里挤满了人!事实上我知道,懂得我演讲内容的人不可能挤得满一个演讲厅的!我的问题是,我总是希望能让听演讲的人开心,但是如果每个人再加上他们的兄弟姊妹都跑来听,我就没辙了,因为我不知道究竟来了些什么人!
学生明白我没法简简单单地跑到一家学校,跟物理社的学生演讲后,我说:“我们来想一个很沉闷的题目,取个很沉闷的教授名字,只有那些真正对物理有兴趣的学生才会来的,这才是我们想要的听众,好不好?你们不要大做宣传。”
于是,校园里贴了几张海报:“华盛顿大学华伦教授将于5月17日下午3点于d102教室,发表质子结构的演讲。”
等我上台后,我说:“华伦教授临时有事没法来演讲,所以他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来谈谈这个题目。刚巧我对这个题目也稍微作过一些研究,所以我就来了。”简直是天衣无缝。
但是不知怎的,这个社团的辅导老师发现了我们玩的把戏,大发雷霆。他对学生说:“你们知道吗?如果大家知道费曼教授要来,很多人都会想来听他演讲。”
学生解释:“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那样做呀!”但是教授仍然大为光火,因为他事前对这个玩笑竟然毫无所悉。
知道那些学生碰上了这么多麻烦,我决定写信给那位教授,向他解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要求他们依我的安排,否则我不肯演讲,是我叫学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说我很抱歉,请原谅我等等。这就是我得了那该死的奖之后,所要忍受的麻烦事!
去年阿拉斯加大学的学生邀请我去演讲,除了地方电视台的访问之外,整个过程都十分愉快。我不想接受采访,那没有什么意思。我来是要对物理系学生演讲,仅此而已,如果城里每个人都想知道我讲了些什么,学校报纸刊登报道就够了——我得了个诺贝尔奖,大家还是必须来采访我这个大人物的,对不对?
我有个很有钱的朋友,他提到这些捐钱设立奖金或赞助演讲的人时说,“小心观察,看看他们到底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需要靠这来减轻罪恶感。”
我的朋友山德士(matt sands)有一度想写一本叫《诺贝尔的另一个错误》的书。
可否不领奖?
有很多年,每逢诺贝尔奖揭晓的日子快到时,我也会注意一下谁可能得奖。但一段日子之后,我连诺贝尔奖“季节”到了也不知道。因此,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在清晨3点半或4点钟打电话给我。
“费曼教授吗?”
“嘿!为什么这时候打电话来烦我?”
“我想你会很高兴知道你得了诺贝尔奖。”
“是,但我在睡觉!如果你等到早上再打来告诉我,不是更好吗?”我把电话挂断。
太太问:“那是谁呀?”
“他们说我得了诺贝尔奖。”
“唉,理查德,到底是谁呀?”我常开玩笑,所以她学聪明了,从不上当,但是这回被我逮着了。
电话又响了:“费曼教授,你有没有听说……”
极失望地说:“有。”
然后我开始想:“我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一切就此打住?
我不要这些麻烦事!”第一件事是拔掉电话线,因为电话一通接一通进来。我想回去睡觉,但发觉再也睡不着了。
我下楼到书房去想:我要怎么办?也许我不要接受这个奖了。然后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根本不可能那样做。我把电话重新接好,电话铃声立刻响起,是《时代周刊》的记者。我告诉他:“听着,我有麻烦了,所以你不要公开下面这段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摆脱这些事情,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去接受这个奖?”
他说:“先生,我恐怕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比你乖乖领奖惹来更多麻烦。”显然如此。我们谈了十几二十分钟,内容还蛮精彩的,他后来也没有把这一段披露出来。
我向这位记者道谢,把电话挂断。电话立刻又响起,是报社记者。
“好的,你可以来我家,没关系,好的,好的……”
其中有一通电话是瑞典领事馆打来的,他打算在洛杉矶办一场招待会。
我觉得既然决定领奖,就得忍受这些麻烦了。
领事说:“列一张你想邀请的贵宾名单,我们也会列一张贵宾名单,然后我会到你的办公室去比对两张名单,看看有没有重复,然后再拟定邀请名单……”
青蛙仪式
于是我拟了一张名单,大约有8个人——住在我对街的邻居、我的艺术家朋友左赐恩等等。
领事带着他的名单来我的办公室:加州州长、这个长、那个长、石油大亨、某女演员——加起来有 300个人!不用说,两份名单一点都没重复!
然后,我开始有点紧张。一想到要和这些权贵显要会面,就害怕。
领事看到我在担心。“噢,别担心,”他说:“他们大多数都不会来。”
这下可好,我从来没有安排过像这样的宴会:邀请的来宾是你预期不会来的人!我不要向任何人打躬作揖,让他们有幸受邀,同时又能拒邀,这真是太蠢了。
那天回家时,我觉得懊恼极了。我打电话到瑞典领事馆说:“我再想了一下,我就是没法忍受这个接待会。”
他很高兴,说:“你说得对极了。”我想他跟我殊途同归,他大概想的是“要为这呆子筹办宴会,真是麻烦透了。”结果每个人都很开心:没有人想来参加接待会,包括得奖的贵宾,主人更是乐得轻松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心理调适的困难。你知道,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父亲一直对皇室和伪君子不以为然(他从事卖制服的生意,很清楚同样一个人。穿上制服和卸下制服有什么差别)。事实上,我一辈子都对这类事情冷嘲热讽,因此我有很强烈的感觉,我不可能泰然自若地走上台去觐见瑞典国王。我知道这很孩子气,但是我的成长经验就是如此,所以这会构成问题。
别人告诉我,瑞典有个规矩,就是领完奖以后,要从国王面前倒退着走回自己的位置,不能转身。于是我告诉自己:“好吧,看我修理他们!”于是我在楼梯练习倒退着跳上跳下,打算藉此显示他们的规矩有多荒谬。我心情恶劣的很!当然,这种行为十分幼稚可笑。
后来,我发现规矩改了,领完奖后可以转身,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回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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