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奇趣全集》第14章


中间我并不十分显眼,虽然我属于另一类。
但我没有完全适应这种想法。我仍旧认为自己是四面受敌的恐龙。每天晚上,他们讲起那些代代相传的恐龙故事时,我总是提心吊胆地往后缩,躲到暗处。
那些故事令人毛骨惊然。听的人脸色刷白,心惊胆战,不时发出一声惊叫;讲的人也吓得声音发抖。过不久,我还知道,大家虽然很熟悉故事内容(尽管内容十分丰富),但每次听故事照样会害怕得瑟瑟发抖。在他们眼里,恐龙就是魔鬼。他们描述得绘声绘色,具体到了每一个细节。仅凭这些细节,他们永远不能识别真正的恐龙。他们认为我们恐龙只想着怎么杀死新人,似乎我们从一开始就认为新人是地球上最重要的敌人,我们从早到晚的唯一任务是追逐他们。但我回忆往昔时想起的却是我们恐龙遭到的一系列厄运、痛苦和牺牲。新人们讲的恐龙故事同我的亲身经历相差甚远。他们讲的仿佛是同我们毫无关系的第三者,我完全可以不予理会。我听着这些故事,发现以前从没想到我们会给新人留下达种印象。这些故事尽管荒诞不经,但从新人的独特角度来看,有些细节是属实的。我听着他们由于恐怖而编出的故事,想起了我自己感到的恐怖。这两种恐怖在我的脑海中交混。所以,当我得知我们是怎样吓得他们瑟瑟发抖时,我自己也吓得瑟瑟发抖了。他们轮流讲故事,每人讲一个。他们忽然说:“暖,丑八怪能给咱们讲点什么呢?”转而对我说:“你难道没故事可讲吗?你们家从来没跟恐龙打过交道吗?”
“打过交道,可是……”我期期艾艾他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唉,你们要知道……”
正好这时,凤尾花——就是我在泉边遇见的那个姑娘——前来给我解围。“你们别麻烦他……他是外地人,对这儿还不习惯,咱们的话讲得还不流利……”
他们终于换了一个话题。我松了口气。
凤尾花和我已经建立起一种推心置腹的关系,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太亲呢的举动。我从来不敢去碰她。我们谈得很多;唔,说得准确点,是她滔滔不绝地给我讲她的生平。我怕暴露自己,怕她会怀疑我的身份,所以一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凤尾花向我叙述她的梦中所见:“昨晚我梦见一条怪吓人的大恐龙,鼻孔里往外喷火。它走到我跟前,揪住我的后颈把我带走了,想把我活活吃掉。这个梦很可怕,很吓人,但奇怪的是,我却不害怕。怎么跟你说呢?我挺喜欢这条恐龙……” ”。
我应该从她的话里听出许多弦外之音,尤其是明白这一点:凤尾花愿意被恐龙袭击。是时候了,我该去拥抱她了。然而我却想道,新人们想象中的恐龙和我这条恐龙是大不相同的。这个想法打消了我的勇气。我觉得自己跟恐龙更不一样了。就这样,我坐失了良机。平原上的捕鱼季节结束了,凤尾花的哥哥回到家里。姑娘受到了严密看管,我们的交谈次数大大减少了。
她的哥哥叫查亨,一见我就疑心重重。“他是谁?从哪儿来的?”他指着我问其他人。 
“他叫丑八怪,是外地人,帮我们扛树枝,”他们告诉他,“怎么啦?他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我来问问他,”查亨板着脸说,“喂,你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我该怎么回答呢?“我?什么也没有……”
“噢,这么说,你认为你不古怪罗?”他笑道。这次到此结束。我料到更坏的事在后头。 ,
这个查亨是村里脾气最暴的一个。他在世界各地转悠过,懂的东西显然比其他人多得多。他听见别人谈起恐龙时,总是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纸上谈兵,”他有一次说,“你们是纸上谈兵。我倒想看看,这里真的来一条恐龙时,你们会怎样。”
“恐龙很久就绝迹了。”一个渔夫插嘴说。
“没有多久……”查亨冷冰冰他说,“谁也没说田野上就没有恐龙活动了……在平原地区,咱们的人每夜轮流放哨,每个人都可信任。他们不让不认识的人呆在身边……”他故意朝我瞥了一眼。
没必要跟他捉迷藏了,最好让他把话全说出来。我上前一步问:“你跟我过不去吗?”
“我只对那些不知道生在谁家、来自何处、吃我们的饭、追我们的姐妹的人过不去……” 
一个渔夫替我辩护:“丑八怪的饭是靠干活挣来的,他干活很卖力气……”
“他扛得动树枝,我不否认,”查亨固执己见。“但到了需要我们进行殊死斗争保护自己的危险时刻,谁能保证他不干坏事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奇怪的是,他们从没考虑到我有可能是恐龙。我的唯一罪名是:我跟他们长得不一样,又是外地来的,所以不堪信任,他们之间的分歧在于,如果恐龙重新出现,我的在场会增加多大危险。 
“他的嘴脸长得像蜥蜴,我想看他在作战时有多大能耐……”查亨继续用轻蔑的口吻刺激我。 
我走到他跟前,指着他的鼻子不客气他说:“你现在就可以看我有多大能耐,如果你敢跟我较量一番的话。”
他没料到这点,朝左右望望。其他人在我们身边围成一圈,没别的法子,只好较量一番了。
我上前一步。他张嘴来咬我,我一扭头闪开,然后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仰天躺着。我扑到他身上。这是错误的一招。许多恐龙就是这么死的:它们以为敌人不能动弹了,不料它们的胸部和腹部却突然受到躺在地上的敌人的利爪和尖齿的致命攻击。仿佛我不知道这种事,没有目睹过这种惨象似的。好在我的尾巴很听话,它使我保持住平衡,没有被查亨掀翻在地。我使出了很大劲,渐渐觉得没有力气了……
这时,一个围观者大喊一声:“加油,恐龙!”我以为他们认出了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露出本来面目吧。反正也隐瞒不住了,就让他们像原先那样吓得魂不附体吧。于是我使劲打着查亨一下,两下,三下,……
他们拉开了我们俩。“查亨,我们不是告诉过你吗?丑八怪肌肉发达,跟它是开不得玩笑的!”他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着我的肩膀表示祝贺。我原以为面目已暴露,因此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晓得“恐龙”是他们的口头禅,专门用来鼓励角斗中的双方,意思是:“你更有劲,加油!”他们当时讲这话到底是为了鼓励我还是鼓励查亨也搞不清楚。 
从那天起,大家更加看得起我了。查亨也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老跟着我,看我怎样表现我的力气。应该说,他们对恐龙的看法也有了一些变化,他们好像已经倦于用同一种方式对恐龙作出评价。他们知道时尚已经发生变化。这时,他们若是对村里的某件事看不惯,往往这么说:在恐龙中间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恐龙在许多方面可以起表率作用,恐龙在这种或那种场合的表现(如在私生活中)是无可指责的,如此等等、不一面足。总之,这些谁也说不出所以然的恐龙死后,似乎赢得了新人的赞扬。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们:“别胡扯了,你们知道恐龙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们反问道:“住嘴,你知道什么?你不是也从来没见过恐龙吗?”
或许该把事实真相和盘托出了。“当然见过,”我大声说,“如果你们爱听,我甚至可以向你们描绘恐龙的模样!”
他们不信,以为我想愚弄他们。他们对恐龙的新看法,在我看来,几乎同老看法一样不能容忍。除了我为自己的同类遭受厄运而深感痛苦外,还因为我作为恐龙家族的一员,了解恐龙的生活。我知道,当时在恐龙中间占统治地位的,是一种狭隘的、充满偏见的、不能与新形势同步前进的思想方法。可我现在发现,新人把我们那个局限的、可以说是枯燥乏味的小世界奉为圭臬!我被迫接受他们的意志,对我的同类表示某种我从来也没有过的神圣的敬意!不过,归根到底,这样做也是可以的:这些新人同鼎盛时期的恐龙有什么区别呢?他们认为呆在自己的村子里,筑上堤坝,撒网捕鱼,是万无一失的。他们也变得自尊自大,颉颃傲世了……我开始对他们表现出我一度对自己的环境表现过的同样的冷漠。他们越赞扬恐龙,我就越恨他们,越恨恐龙。
“你知道吗,昨晚我梦见家门口来了一条恐龙,”凤尾花对我说:“一条很威武的恐龙。是恐龙王子,或是恐龙国王。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头上缠了一条饰带,走到窗前,打算引起恐龙的注意。我朝它鞠了一躬,可它仿佛没瞧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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