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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弟,请问你的名字和父称?”伊万·伊里奇向普谢尔多尼莫夫问。
“波尔菲里·彼得罗夫,大人,”他瞪着两眼像接受检阅似的回答。
“波尔菲里·彼得罗夫,请介绍我认识你的新婚妻子……
带我去吧……我……”
伊万·伊里奇原想欠起身来,但普谢尔多尼莫夫飞也似地跑进客厅去了。其实,新娘就站在客厅门口,但是,一所到谈论她就躲开了。过了一会,普谢尔多尼莫夫挽着她的手出来了,人们纷纷给他俩让路。伊万·伊里奇洋洋得意地欠起身子,向新娘报以最亲切的微笑。
“非常非常高兴认识你,”他说着致以地道的上流社会的微微鞠躬,“尤其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他十分狡猾地笑了笑。女士们兴奋得激动起来。
“ucdhf①,”穿天鹅绒连衣裙的女人几乎嚷着说。
新娘配得上普谢尔多尼莫夫。她是个瘦削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苍白的小脸,尖尖的小鼻子,一双灵活、的溜的溜的小眼睛全无羞涩味,相反,还带着毒辣辣的神色凝视着。
显然是因为她漂亮普谢尔多尼莫夫才娶了她。她穿着白色细纱连衣裙,粉红色外套,细长的脖子,娇嫩的身段,骨骼突出。对于长官的亲切问候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太太真美,”他继续小声说,似乎是只对普谢尔多尼莫夫一个人说的,但也故意让新娘听见。但是,普谢尔多尼莫夫什么也没有回答,甚至这一次连身子也没晃动。伊万·伊里奇甚至感到,在他的眼睛里深藏着冷漠和神秘,甚至在心底里蕴藏着特殊的恶意。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使她动情才行。要知道,他是为她而来的啊。
“然而,这真是很般配的一对!”他想了想,“不过……”
他又转而与坐在他身旁沙发里的新娘说话,但是,他提出的两三个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是“是”和“不是”,而别的确实什么也没有。
“只要她感到难为情。”他继续暗自想,“那我就可以同她开玩笑。要知道,我的处境是进退两难的。”阿基姆·彼得罗维奇像故意似的也默默不语,虽然是因为愚蠢,但仍然不能给予宽恕。“诸位先生!我没有使你们扫兴吧?”伊万·伊里①法语:她太迷人了。
奇对着大家说。他感到他的手掌在冒汗。
“没有……请放心,大人,我们马上就开始,现在……让我们凉快凉快一下,”那个军官回答。新娘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军官年岁不大,穿着军装。普谢尔多尼莫夫站在原地,身子朝前探,鹰钩鼻子似乎比以前伸得更出来了。他听着,望着,就像手拿大衣站在那里等待主人话别结束的仆役。这个比喻是伊万·伊里奇亲自作出的;他局促不安,感觉难堪,十分难堪,脚下的地板在滑走,他似乎走到了什么地方,但却走不出来。好像他置身茫茫黑夜之中。
人们忽然让开了一条路,走来一个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的妇女。她已经有了一把年纪,衣着朴素,虽然经过一番打扮。
她肩上披着大披肩,用别针别在颈下喉头旁,头上戴着包发帽。显然她还不大习惯。她两手捧着一个圆形小托盘,上面放有一瓶满满的但已经打开的香槟酒,以及不多不少两个酒杯。显然,那瓶酒是专门给两位客人准备的。
那中年妇女径直走到长官跟前。
“大人,请别见怪,”她一边鞠躬一边说,“您看得起我们,光临我小儿的婚礼,我们无限欢迎,请饮了这杯祝贺新人,请勿嫌弃,请赏光。”
伊万·伊里奇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抓住她。她年纪不算老,最多不过四十五、六岁。她有一张俄罗斯人圆圆的脸庞:那样善良、红润,那样开朗、浑圆;她笑得那样温和,鞠躬得那样朴实,使得伊万·伊里奇几乎已经心满意足,并且开始燃起希望来了。
“这么说来,您——是——母——亲了?”他从沙发上欠起身子说道。
“是我母亲,大人,”普谢尔多尼莫夫无精打采地说,伸着长长的脖子,又翘起他的鼻子。
“啊!十分高兴,十——分高兴认识您。”
“那就请别嫌弃哟,大人。”
“非常高兴。”
托盘放下后,普谢尔多尼莫夫急忙跑上去斟酒。伊万·伊里奇端起酒杯后依旧站着。
“我特别特别高兴有这个机会能够……”他开始说起来,“能够借此机会表示……一句话,作为上司我……祝愿您——夫人(他转而对着新娘)和你——我的朋友波尔菲里,——婚姻美满,万事如意,永远幸福。”
他热情洋溢地一饮而尽。这是他今晚喝的第七杯。普谢尔多尼莫夫神情严肃而阴沉地看着。上司开始对他十分憎恨。
“他这傻大个(他瞟了一眼军官)老是讨厌地呆在这里。
荷,瞧他还大喊:乌拉!他真该滚开,滚开……。”
“而您,阿基姆·彼得罗维奇也喝一杯表示祝贺吧,”老太婆对那位科长补充说,“您是科长,他是您的下属,看在母亲的情面上请多关照我儿子!往后可别忘了我们,亲爱的阿基姆·彼得罗维奇,你是个好人。”
“啊,俄罗斯的老太婆有多可爱!”伊万·伊里奇心里在想,“她使我们大家顿添生气。我总是喜欢这些人……”
这时,桌上又端来了一个托盘,是一个上穿没有洗过、窸窣作响的印花布衣,下穿钟式裙的女郎送来的。盘子很大,她的两只手快要端不住了。盘子里放着许多小碟,里面盛着苹果、糖果、水果软糕、水果软糖、核桃及其他等等。托盘原本放在客厅里招待所有客人的,主要是女宾,但现在端给了长官一个人。
“大人,这些美味食品请您别嫌弃,您吃得越多,我们就越高兴,”老太婆一边鞠躬一边翻来复去地说道。
“哪会呢……”伊万·伊里奇说着高兴地拿起一个核桃,用几个指头把它挤开了,他决心彻底平民化。
这时,新娘突然哧哧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伊万·伊里奇面带微笑地问,很高兴这颇有生气的征象。
“大人,是伊万·科斯年基内奇引我发笑的,”她低着头回答。
长官真的发现沙发那一端的椅子上有一个未曾露面的青年。他浅色头发,长相很不错,正在和普谢尔多尼莫夫太太悄悄地说着什么。那个青年站起身来。看来,他很腼腆,很年轻。
“我在和他们说《圆梦书》,大人,”青年声音又低又含糊地说,仿佛在道歉。
“是什么样的圆梦书?”伊万·伊里奇态度宽容地问。
“是一本新的,文艺性的书,大人!我对他们说,如果梦见了帕纳耶夫先生,那就是说,咖啡溅脏了胸衣。”
①“太天真了,”伊万·伊里奇心里愤愤地想。那个青年说①胸衣是就餐时系在胸前保护衣服的东西,白色,如果弄脏了,被认为是很失体面的。这里说梦见帕纳耶夫先生犹如弄脏胸衣一样很倒霉。
话时虽然已满脸通红,但由于说了帕纳耶夫先生的故事,因而高兴不已。
“是的,是的,我听说过……”长官答道。
“不,还有更有趣的呢,”伊万·伊里奇身边的另一个声音说道,“据说正在出版一本新词典①,克拉耶夫斯基②先生将参加撰写,还有阿尔费拉基③……还有暴露文学……”
这是一个青年说的,但他已不再羞怯,而是毫不拘束了。
他戴着手套,穿白色西服背心,两手捧着一顶礼帽。他不跳舞,却傲慢地在观看,因为他是讽刺杂志《炭火块》的一个编辑人员,他是偶然受普谢尔多尼莫夫之邀作为贵宾参加这婚礼的。他们以“你”相称,早在去年他们就曾在“贫民窟”的一个德国女人那里一同经受过穷困。可是,他喝伏特加,为此不止一次地到后面一个僻静的房间去,上那里去的路大家都认识。长官很不喜欢他这个人。
“这是滑稽可笑的,”那个说了胸衣故事的浅色头发的青年突然高兴地打断他的话说,“大人,这滑稽可笑是因为按杜撰者的说法,仿佛克拉耶夫斯基先生不懂得拼写法,把‘暴露文学’写成了表露文学……”
这可怜的青年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他从眼神知道长官对这早已了解,因为长官自己也仿佛很难为情,显然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个青年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赶快溜走,以致他后来一直闷闷不乐。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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