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笔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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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铃响了,两人本能地振作起精神。摩莉把头探出去,叫道,“留心你的头!”说完,便把用旧头巾裹着的房门钥匙丢了下去。她们看见理查俯身拾起钥匙,尽管他一定知道至少摩莉在楼上,但他连头也没抬一下。“他恨我这样做,”她说,“这不很古怪吗?过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是那样子呢?他这样做无非想装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理查进入房间。作为一个中年人,他看上去显得太年轻了些。初夏在意大利度过假期之后,他的皮肤晒得黑黑的。他穿一件黄色的紧身运动衫,一条薄薄的裤子:一年到头每逢星期天,不管夏季还是冬季,理查?波特曼总把自己打扮成在野外旅游的样子。他是许多家高尔夫球俱乐部和网球俱乐部的会员,但除了生意上的应酬,他从来不参加他们的活动。许多年以前,他就拥有一幢乡下小别墅,但他只让家人去住,除非偶尔觉得有必要才在周末时在那里招待一下生意场上的朋友。他压根儿是个城市居民。他的周末总是在俱乐部、酒馆、酒吧里轮番度过。他是个身材偏矮、皮肤黝黑、体格强壮的男子,差不多称得上胖子。他的那张圆脸笑起来很有魅力,但不笑时便阴沉沉的显得很呆板。他的整个形象———头向前倾,眼睛一眨也不眨———显得很坚强果断。他不耐烦地把胡乱包进那块红头巾里的钥匙交还给摩莉。她收下钥匙,并用雪白的手指慢慢地抚摸那块柔软的头巾,问道:“刚去乡下过了一天好日子,是不是,理查?”
仅这么一句略带嘲弄的话便使理查精神为之一振,他不自然地笑了起来,眼睛偷偷地朝白色的窗台附近那片强烈的阳光看去。当他看见安娜时,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十分尴尬地朝她点点头,赶紧在房间另一端离她们较远的地方落了座,口中一边说,“我不知道你有个客人,摩莉。”
“安娜不是客人。”摩莉说。
她故意等到理查看清了她以后才懒洋洋地在阳光下挪了挪身子,把头转过来朝向他,口气和蔼地问:“来点葡萄酒吗,理查?还是来点啤酒?咖啡?或者来一杯茶?”“如果你们有威士忌,就来点吧。”“就在你那边。”摩莉说。
显然,他觉得喝威士忌更具男子的风度,说过这句话后他便坐下一动不动了。“我这次来是为商量汤姆的事。”他看了一眼安娜,她这时正用舌头舐她的最后一颗草莓。
“我听说这事你已跟安娜商量过了,我们现在可以三个人一起谈谈了。”
“这么说安娜已经告诉你……”
“没有。”摩莉说,“我们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促膝谈心。”
“这么说我把你们第一次促膝交谈给打断了。”理查说,并竭力装出快活的样子忍住自己的性子。但他的口气是傲慢的,两个女人听了后觉得既开心又不安。理查突然站了起来。“这就走?”摩莉问。
“我去把汤姆叫来。”她俩都感到他正准备盛气凌人地叫起来,摩莉于是及时地阻止了他:“理查,别对他大吼大叫了。他已不再是个孩子。再说,我想他不会在屋里。”“他肯定在屋里。”“你怎么知道?”
“他一直在楼上窗口边往外张望。他真奇怪你竟然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不在家。”
“这又怎么啦?我总不能看住他吧。”
“那太好了,但你把他管教成什么样子了呢?”两人面面相觑,显然充满了敌意。把他管教成了什么样子?对于这个问题摩莉是这样回答的:“我不想跟你争论他受到什么样的管教,在我们决出胜负以前,还是让我们看看你的三个孩子是如何长大成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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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女性Ⅰ(7)(8)

自由女性Ⅰ(7)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我的三个孩子的。”
“为什么不呢?我们已经讨论过上百次了。我想你跟安娜也讨论过了。”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两人都在克制自己的怒火,谁也没有想到他们间的敌意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这两人的关系是这样的:他们于一九三五年相遇。当时摩莉正热衷于西班牙共和党人的事业。理查也是。(但是,正如摩莉在理查提起自己关心异国的政治纯属误入歧途时常常说的:那时候谁不是这样子呢?)波特曼家是个富户,他的父母把这事当做他具有永久性的共产主义倾向的证据,于是就停止寄钱供养他。(正如摩莉所说:我的天哪,他们一分钱都不寄给他了!理查自然很高兴。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他。凭此他很快申请到了一张党员证。)理查此人一无所长,只会挣钱,但这方面的才能当时也还没有被发现,因此,摩莉供养了他整整两年。在此期间,他一直想做一名作家。(摩莉发话了———当然那是数年以后的事:你能不能想点更平凡的工作做做呢?理查显然只能做点平凡的工作。每个人都想做大作家,那能行吗?你知不知道共产主义又有些怎样不可告人的丑事———即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呢?事实上你能想像这些人———这每一匹为这垂暮的党服役的战马都是多年以来除了那个党别的什么也没考虑过。每个人都大吃大嚼那些旧文稿和诗篇。每个人都想成为当代的高尔基和马雅可夫斯基。这不令人可怕吗?这不让人觉得可悲吗?人人都成了失败的艺术家。我确信任何事只要有人知其所以然,便有它自身的意义。)出于善意的蔑视,摩莉在离开理查以后仍供养了他好几个月。他对左派政治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变化,也就在那个时候,他认定摩莉是个不道德的、水性杨花的放荡女人。然后他便回到了波特曼家族的怀抱,接受了一份工作,用摩莉那既亲切又蔑视的语言来说,即“城里人的工作”。她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理查一旦决定继承家业,就会成为一个极其能干的人。理查后来娶了马莉恩,一个年轻、热情、可爱、文静的女孩,生于一户略有名望的人家。他们生了三个儿子。
而具有多方面才能的摩莉那时候跳过舞———但她的体型并不真正适合做一名芭蕾舞演员。她在一个滑稽剧中扮演过既歌又舞的角色———但又觉得太没意思。后来她学起了绘画,战争开始时将它放弃,当了一名新闻记者。随后又放弃新闻业,从事一项共产党的户外文化工作。由于同样的原因———每一个像她这样的人都无法忍受这项工作的枯燥乏味———她又弃之而去,成了一个二流演员。经过无数不快的经历以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她充其量不过是个艺术爱好者。她那么自尊自爱,其根源在于———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一直不愿屈服,不愿钻进某个安全的地方去,即一直没有钻进婚姻这个安全的避风港里去。
她内心得不到安宁的个人根源在于汤姆,为了他,她与理查争斗了许多年。他尤其不能赞同她的做法:把孩子留在家里,自个儿一出去就是一年。
他现在就愤愤不平地说,“在过去的一年中,你把汤姆撇下不管,我因此能经常见到他……”
她打断他的话头:“我一直在解释,或者说我一直想解释———此事我认真考虑过,觉得留下他也有好处。你为什么老是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呢?他已经过了十九岁了,我把他留在舒适的家里,钱和其他的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
“你为什么不说,只要没有汤姆的连累,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周游欧洲呢?”
“当然我会有很多时间,我为什么不应该有呢?”理查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摩莉不耐烦地说,“哦,我的天,自从生了孩子以后,我才第一次有了自由,这我当然很高兴。为什么不呢?你又怎么样?你把马莉恩这个小女人的手脚拴在孩子身上,自己却为所欲为———这是另外一回事。我一直想向你解释,但你从来不听。我想让他摆脱我的束缚,得到自由。是的,先别笑,我们两人一起待在这幢楼里,始终那么接近,始终那么了解对方所做的一切,这并没有什么好处。”
自由女性Ⅰ(8)
理查恼怒地扭曲着脸,说,“是的,你那一点理论我知道。”
安娜这时插嘴说,“不仅仅是摩莉———我知道所有的妇女都如此———我是说真正的女人都担心她们的儿子会不会长成那种样子……她们有理由这样担心。”
听到这话,理查将敌意的目光转向安娜;摩莉严密地注视着他俩。“什么样子,安娜?”
“我想说,”安娜有意以甜美的口吻说,“他们的性生活不就是一件令人不快的小事吗?你是不是说这是很严重的事呢,嗯?”
理查脸红了,红得很难看,随后又转身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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