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的眼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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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尔在场子入口边的平台上高视阔步,手势夸张。约莫五十个人松松散散立在台下,心不在焉,与其说在听,不如说是暂时停脚。
“来哟来哟,来看美滋滋、肥嘟嘟、可爱的露辛妲哟,她可是地球上最漂亮的胖女人,举世无双世界第一圆的四百公斤胖美女哦!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来看鸵鸟人,喂他什么东西,他都能吞下肚再原封不动还给您,试试看吧!钱包、手表随便给,灯泡也不成问题!保证难不倒,保证吐出来还给您!千万别错过世界上刺青最多的人法兰克·奥图,他曾经被抓到婆罗洲最黑暗的丛林里面,为了一桩他没有犯过的罪行受审判,而他的惩罚呢?嘿,各位,他的惩罚全都刺在身上了,墨水永远洗刷不掉!” 
大象的眼泪 三(5)
人潮挤了点,听出了兴趣。吉米、韦德和我混在人群后面。
“好。”塞西尔说,左顾右盼,手指放在唇上,可笑地猛眨眼,动作夸张到嘴角也向着眼睛翘。他高举一手,要大家安静下来。“现在呢,我得向各位太太小姐说声抱歉,接下来要介绍一个只有男人才能入场的节目,只有男人!为了体贴现场的太太小姐们,我接下来的介绍只说一遍,各位先生,如果您是热血美国人,如果您体内奔流着男子汉的血,那么这会是一场您不能错过的表演。请跟那个人,就在那里,在那边,请跟他走,他要带您去看的节目绝对精彩,绝对大胆,保证您——”
他停下来,闭上双眼,举起一只手,自责地摇头,再接口说:“我不能说,为了顾全体面,为了现场的太太小姐们,我不能继续介绍下去。不能再说了,我只能说,各位先生,您绝对不能错过!只要给这个人二十五分钱,他就会立刻带您去欣赏表演。您不会记得自己花了二十五分钱,只会永远记得您看到的演出,津津乐道一辈子,一辈子哦。”
塞西尔站直身子,拉平格纹背心,用两手把衣摆塞进裤头,摆出谦卑的表情,用大动作指着另一边的一个入口。“太太小姐请往那边走,我们也准备了适合女人家婉约本质的表演和奇人异物。一位绅士绝不会忘记照顾女士,尤其是诸位这么美丽的女士呀。”说到这里,他微笑起来,闭上眼睛。群众里的女人紧张地看着男人离去。
一场拉扯战就此开打。一个女人一手牢牢扯住丈夫的袖子,一手猛捶他。他五官纠结,皱着眉头,闪躲太太的攻势。他好不容易挣脱太太,拉整衣领,训斥愠愠不乐的妻子。他趾高气昂去付那二十五分钱,有人像母鸡似的咯咯出声赞叹。笑声在群众中散开。
其余女人或许是不想当众出丑,不甘愿地看着男人溜走,去排队。塞西尔见状步下讲台。他关怀备至,殷勤招呼,温柔地把话题带到愉快的主题。
他摸摸左耳垂。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轻轻向前推挤,女人们挪向塞西尔,我觉得自己像牧羊犬。
“请各位到这边来。我要带各位见识您前所未见的东西,包稀罕,包特别,做梦都想不到的哦,而且这个礼拜天上教堂就可以告诉别人,也可以和老爷爷、老奶奶在晚餐桌上谈论。尽管带着您的小家伙一起去看,绝对可以合家同乐。来看头在屁股那一边的马!太太小姐们,这不是谎言,它的尾巴就在头的那一边,眼见为凭。等您回去告诉先生,也许他会后悔没留在美丽太太的身边。没错,亲爱的,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这时我四周都是人。男人通通走得不见踪影,我随着人潮移动,跟着坚贞教徒、妇孺以及其他没有热血的美国人一起走。
头在屁股那一边的马倒不是谎言,也就是让马屁股朝内赶进畜栏,如此一来,马尾巴就会在草料篮那一边。
“太夸张啦。”一个女人说。
“嗯,还真想不到啊。”另一个女人说,不过多数人都发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声,毕竟,如果头在屁股那一边的马不过尔尔,那么男人去看的表演又能有多香艳?
帐篷外传来扭打声。
“他妈的狗杂种!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要退钱。你以为我会付二十五分钱去看吊袜带?热血美国人可是你讲的,哼,我就是热血沸腾的美国人!妈的,把钱还我!”
“借过,夫人。”我说,从前面两个女人中间钻过去。
“喂,先生!你急个什么劲?”
“抱歉,对不起。”我说,要挤出人群。
塞西尔和一个脸红脖子粗的男人正在对峙。男人欺身上前,双手按着塞西尔的胸口推他。人群散开,塞西尔撞上他的条纹讲台。人群又合拢了,踮着脚尖只顾看热闹。
我冲出来,那人抡起拳头就打。眼看他只差两三公分就要打到塞西尔的下巴了,拳头便被我硬生生拦住。我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向后拖。他乱骂一气,伸手抓我的前臂。我加了把劲,直到手筋抵住他的气管,半拖半拉地把他带到场子外面,然后把他掼到地上。他躺在尘烟中,大口喘气,抚着喉咙。 
大象的眼泪 三(6)
不出几秒,两个西装男人风也似的来了,搀着他的胳臂拉他起来,把仍在咳嗽的男人带往镇上。他们扶着他,拍他的背,喃喃为他打气。他们拉正他的帽子,那帽子居然始终没掉到地上,真是太神了。
“干得好。做得不错,来吧,后面的他们会接手。”韦德说,搂着我的肩。
“他们是谁?”我说,检视前臂上渗出血珠的长长抓痕。
“律师。他们会安抚他,讨他高兴,省得招惹麻烦。”他转向群众,大声拍手,然后搓着手说:“好啦,各位,没事了,没有热闹可以看了。”
人群仍然舍不得离开。那人和两个律师的身影隐没在一栋红砖建筑后面,他们才开始慢慢散开,可是仍然不死心地不时回头,生怕错过好戏。
吉米挤过那些掉队的人。
“嘿,塞西尔要见你。”他说。
他带我到后面,塞西尔坐在一张折叠椅的边上,腿伸得直直的,鞋子上套着鞋罩。他汗湿的脸红通通的,用一张节目单扇风,另一只手在各个口袋拍拍摸摸,最后伸进背心,抽出一个扁平的四方形酒瓶,咧开嘴唇用牙齿拔掉瓶塞,吐到一边,仰起酒瓶。然后他瞥见我。
他注视我片刻,酒瓶停在唇上。他放下酒瓶,搁在圆肚皮上,手指轻敲肚皮,打量我。
“你刚刚干得不错嘛。”他终于开口。
“多谢夸奖,先生。”
“你在哪里学来那些招式的?”
“不知道,足球队,学校,还有对付不愿意被阉掉的牛。”
他又打量我半晌,手指仍在敲肚皮,撅着嘴。“老骆帮你敲定工作了没?”
“不算有,没有,先生。”
又是漫长的静默。他的眼睛眯到剩一条缝。“你知道怎么守口如瓶吗?”
“知道。”
他牛饮一大口酒,眼睛又恢复常态。“嗯,好。”他慢慢点头。
傍晚角儿们在大篷里逗观众开心的时候,我人在场子远远边陲上的帐篷后面。这个篷子小得许多,前面还有一排行李篷车挡着,来客全凭口耳相传,门票五十分钱。篷内昏幽幽的,一串红灯泡射下暖光,台上的女人有条不紊地轻解罗衫。
我的差事是维持秩序,不时拿铁条拍打篷面,能把偷看的人吓跑固然是好,若能把他们吓得索性来到帐篷门口,付五十分钱入场就更好了。稍早在杂耍场子见到的事是不能张扬的,但我不禁要想,这一篷的表演一定能让下午那个生气的客人满意。
这里有十二排折叠椅,座无虚席。私酒由一个人传给另一个人,人人都愣愣地吞酒,舍不得把目光从台上挪开。
台上的人有一个雕像般的红发女郎,睫毛长得不可能是天生的,丰满的朱唇边点了一颗美人痣。她长腿曼妙,臀部浑圆,双峰令人赞叹,身上只剩丁字裤、一条泛着微光的透明披肩,还有飘逸的胸衣。她应和乐声扭肩膀,和她右手边一小团乐手搭配得天衣无缝。
她迈开脚走了几步,踩着羽毛高跟鞋溜过舞台。小鼓响起,她立定脚步,张口装出惊讶的模样。她头向后仰,露出脖子,双手滑进奶罩,倾身向前揉捏到奶子硬挺起来。
我扫视篷壁,一对鞋尖出现在帆布下面。我挨着篷壁走到那双鞋子前面,扬起铁条朝帆布打,外面一声闷吭,鞋子应声消失。我耳朵贴在帆布接缝上听,然后回到岗位。
红发女郎跟着乐声摇摆身躯,用闪亮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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