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艽野尘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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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注三十'按 此老人所言,盖缅甸也。印度被回教徒占领后,佛教摧毁,惟锡兰与缅甸能保持佛教不败。西藏之宗教法物,经典佛像等,多由缅甸输入。常年有人往游缅甸,携入 金像之类。东亚未有铁路、轮船以前,藏缅交通实取道工布、波密、白马岗一路。盖唐代吐蕃征服阿萨密(亚山)古道也。达赖十二年一朝缅甸之说,初未尝闻,于 理亦不可信。大约达赖之使者往求法耳。野人未知究竟,侈妄言之。然亦非完全凿空,缅甸气候郁热,产大莲花,天产饶足,人不饥寒,良足使藏人羡慕。(下文呼 图克图亦言达赖十二年一往礼佛,然其事终不可信。)
次日,至喇嘛寺,以老人言告之呼图克图。呼图克图曰:“此波密人故神其说,以售其行劫之术耳。八年前,波密曾造此语,哄动工布,于是入野人山朝拜活佛者相望 于道。有广携资财,举家前往者。有抛弃父母妻孥,只身前往者。有扶老携幼,牵牛羊前往者。甫入波密境,即被波番拦劫一空。至达赖朝佛事,亦实有之。每三 年,遣呼图克图一往。每十二年达赖亲身一往。尤记五年前,达赖往朝活佛,一行二百余人,由此经过。行至波密,与野番交界大山下,即为野番所阻。盖历年朝 佛,道经此山,须赠野人铜铁磁瓦器皿甚多,名曰‘买路钱’。例有规定,不增不减。此次赠品,未能如数,互争不已,野人曰:‘吾有成案可稽。’乃负一老野人 至,置地上,年百余岁矣。头童齿豁,历数历次赠品之数。藏人语塞,悉数补出始通过。”余曰:“达赖亦朝活佛,真咄咄怪事。”呼图克图亦唯唯无以自解也。余 尝谓中土称灵山为极乐。西方又言五台尽黄金。天下事无独有偶,此则鼎而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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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进击波密
自觉拉沟被劫后,工布人民益惊恐,深虑他日汉兵移动,波番乘势侵入,危害不堪言状。第巴等屡请为策久远。余亦不忍工布被其蹂躏,因详呈波番强暴,及边局利害 禀报入藏。旋奉相机剿抚令。余乃决定先抚后剿。拟率兵三队至鲁朗。意在耀兵绝塞,宣扬德威,使波番知所震慑,易于就抚,初无穷兵黩武意也。
德摩至鲁朗,计七十里。经德摩大山。山高十五里。余率队前进,行十余里,即见高峰插天,危崖峻壁,冰雪遍山,道路泞滑,竭蹶而过。经拉佐至鲁朗,再进即波密 境矣。遂就鲁朗宿营。传第巴至,详问波密情形,嘱其明日持文告赴冬九。第巴有难色。余曰:“我当遣一骑同去。勿虑也。”
次日早,遣传骑偕第巴,持文告入冬九,谕其营官冲木,晓以向背祸福,冀其翻然归诚,不烦兵刃也。余亦于是日,率部回德摩。越两日,第巴回。余正嘉其归其速。 第巴愁然曰:“传骑已被波番杀矣。我等甫行,至觉泥巴,即为波番所执,与之言,不听。示以文告,亦不理。竟杀传骑,释我归,尤叱之曰:‘后勿再来,自寻死 路。’”余初不料波番横暴至此。乃据实入报。时钦帅联豫,方筹议西藏改建行省,已专折出奏。因见尔丰已将川边各部落次第收复。亟思收复波密,以为改省之张 本。乃决定剿抚方略。令钟颖率步兵一标,炮工各一队,集中工布,筹划进兵,令余整备待命,余乃厉兵秣马以待,既而钟颖偕统带陈庆,率步工各营队至,详考波 密形势、道路。决定:第一步由冬九、纳衣当噶、八浪登至汤买,并肃清两冀;第二步进至卡拖、倾多寺,第三步则向其酋长白马青翁所在地进攻。余率部先行,留 西原在家。西原不肯,欲同行,遂亦听之,第一日宿鲁朗,以第巴为向导。次日四鼓暮食,疾进至觉泥巴,零落十余户而已。番人尤未及知,留兵一排监视之,仍疾 行而进。沿途长林丰草,乱石塞途。过长桥,行里许,即至冬九营官寨。有人户百余家。寨内仅营官冲本住宅十余所。环以土墙,外掘深壕,左山右河,形势险固。 番人尤不知大军突至也。良久,其营官冲本来见,貌恭敬而面目狰狞可畏。余反复晓谕,示以利害。亦唯唯而已。波番身材雄伟,体力强健,又非工布人所及也。次 日钟颖率大军至。乃传檄白马青翁晓以利害,令于五日内来见。逾期仍无音耗。数日后,侦知波番已调兵拒抗。共议波番反状已露,再不进兵,反为所乘。闻前方八 浪登一带,山势高峻,道路险阻。遂决定以余全营,偕工程营管带张鸿升部先进。大军则进纳衣当噶,俟先头通过八浪登,再行推进,以完成第一步计划。议决,余 乃偕张鸿升由冬九出发。是日宿营纳衣当噶。有人户三十余家。次日宿甲米青波,则旷野荒山。夹道草深五六尺,草尖遍生旱蝗,细如针,闻人声则昂首蠕蠕动,附 着人身,即穿衣入,沾肉吸血,倾刻长寸许矣。行者莫不遭其毒螫。予等将宿营地附近,以火焚之,始得安寝。番人言火焚后,遇雨复活。与内地蚂蝗同,而利啄过 之。
次日前进,行四十里,登大山。山势巍峨,古树参天。行山腹道,历七八里峻坂,乃复下,下而又上。如是者又行十余里,忽番兵阻其前,据险开枪。战移时,我以一 排兵出其上,乘高侧射,番兵始退。踵追而进,番兵沿途抛弃衣履,似甚狼狈,盖诱我深入也。又行十余里,至八浪登。番兵稍抵抗,仍退走。八浪登乃一山腹隘 口,无人烟,乱石嵯峨,洞穴天然如巨室。下临绝涧,深不可测。俯视河流,一带碧涛银浪,响彻山谷。弥望古树森森,皆三四人合抱者,高数十丈,荫翳蔽天。古 藤盘绕,藤粗如臂,叶嫩绿色,应手而断,盖千百年前物也。林中有物,虎头、狐尾,协生肉翅,状似飞虎,番人谓之“绷勃”,盖手冀类也。闻枪响声,飞跃树 悄,其声呜呜,以数百计。余以前进山势愈险恶,候鸿升久未至,乃留兵一班守之。仍率队前进,行七八里,渐纡曲下。遥见山下,密菁乱石,荫蔽道路,左为连 山,右傍河流,前方四五里处,高山横亘。山下帐幕云屯,多数番兵撤卸帐幕,甚忙乱,似知大军已至者矣。余即停止部队,派侦探一班前进搜索。半里许即下山, 忽左侧密林中,火枪土炮,轰然齐发。左山右溪,羊肠一线,士兵鱼贯而进,伤亡颇多,不能再进。乃以一队沿山行,相约进至密林附近,鸣号音,余鸣号以应,双 夹之。既而沿山一队攻至林内。伏兵果败退。李队官负伤。正面之兵,冲锋下山。行里许则敌石塞道,番兵修石卡数道,高丈许,横亘去路,无可绕越。正踌躇问, 正面番众据险轰击。左侧高山伏兵应之。往来冲荡,皆为石卡所阻,不能进展。鏖战一时许,双方接近,短兵肉搏。移时,刘队官阵亡。士兵死亡相继。与番兵相距 止数武矣,遥见番兵大队绕山至,瞰射益急。战至日暮,鸿升尤未至。忽番兵数人,傍大石绕出余后,为西原所见,急呼余。余回枪击之,毙其一,余皆退走。余见 此地两面受敌,不如退下河边,乃挥兵徐徐退下。有石坎,高丈许。西原先余纵身跳下,以手接余。余随之下。而对山枪声忽起,向石坎猛击,弹落如雨。继余而下 者,死伤七人。司书苏宝林亦死焉。既而士兵均下至河边,伏乱石中,成方阵待之,天已昏黑,番兵亦不敢再逼矣。清查人数,仅余六十余人。每枪弹药,平均不及 十发。余乃多方安慰士兵,戒勿轻动。夜半,隐约见番兵数十,沿道路回,且行且笑,亦不知其作何语也。移时,月色朦胧。官兵整日作战,饥疲已极,援兵又未 至。有伤兵二人,倚余卧岩穴中,呻吟垂毙。西原曰:“张营如能援助,令日早至矣。君竟死守不去,试问天明后,番兵知我虚实,庸有幸乎?”官兵咸是其言。余 不得已,乃于四更时,率部沿溪蛇行而上。至半山,天已微明。渴极,拾山上野菌食之,已惫不能行矣。西原扶余登山,见鸿升警戒哨兵,始入安全境矣。至八浪 登,众皆饥疲不堪,鸿升言:“昨已天黑,不敢轻进之。”余但颔之,不与较也。清查此役,我军阵亡官兵三十余人,伤二十余人,亦剧战也。
晚间,与鸿升一再筹商,决定明日两路进攻。鸿升沿大道进至石卡附近停止。余率一队沿左侧连山进。俟将山上伏兵驱逐,乘高下射,然后张部攻其前,我部冲其右, 番兵必弃险而走。计划定,凌晨,余与鸿升分途出发。余仍携西原同行。披荆斩棘,沿山行十余里,及抵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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