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艽野尘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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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退鲁朗后,拉萨得报,大震惊。联豫调钟颖回藏,以左参罗长裿出而代之。钟颖得藏友密函,乃大恚,及长裿至,相见无一语。明日封送印册,即匆匆回。钟颖宽 厚,得士卒心,濒行,官兵皆泣送之。余与管带随陈统带送至德摩山下,钟颖召余等入室坐,愤然曰:“吾不能臧人物,而谬托腹心于彼,今竟为所乘矣。”众问 故。颖曰:“始罗统川边新军,以失机被撤。钦帅置之幕中,司文案,长裿出怨言。钦帅亦衔之。罗局促不自安。适吾赴更庆谒钦帅,与罗订盟交,遂以图人藏相 托。慨然许之,急为请之联帅,始奏调其入藏焉。今竟乘我之危,多方媒孽,取我代之。此尚有心肝乎。吾认贼作友,吾之过也。”言讫,愤骂不已。久之,始别余 等,恨恨而行。
[校注三十一] 罗长裿者,湘乡罗泽南之嫡 孙,以翰林拨军机处行走。工书善文,好谈兵事。调充边军五营统领。赵尔丰初待之以礼,嗣以其乏于苦干精神,又屡为节制,调入幕府,改以凤山摄统领事。罗以 原职居幕府办文案,抑郁无聊。钟颖以帝戚,少年得志,豪爽任侠。过昌都时,罗乞其设法调移。钟密电其情于宫内,以内旨风请联豫请调入藏。罗于宣统元年秋, 先钟军驰入藏,任参赞大臣。联豫甚爱敬之。迨钟颖至,联豫见其少年轻佻,颇不喜,屡欲罗易钟,碍于内旨。及是,钟军征剿波密失败,困守德摩。联豫乃遍札驻 藏文武官吏,使论罗、钟优劣。各官承其意,皆称罗优。联豫据以奏,请易将,军机处惧不敢决。联豫已饬罗率军往代钟。钟大愤怒,不肯返藏,留驻乌苏江观变。 迨革命消息至,波密兵变,杀罗长裿,蜂拥回藏,至乌苏江,共戴钟为首。劫运藏饷银,以招兵变。遂逐联豫,据藏。藏局之坏,自是始矣。先是联豫拟扩充钟军成师,自四川续招新兵入藏。并调川省候差之参将、游击、都司外委之属入藏,备充将官,谢国良、周春林、张鹏九、方仲儒辈皆是也。罗长裿接统帅军,见人心不附,遂重用周春林等,引为腹心。钟故部与周等大相诟,势同冰炭,由是激成兵变。俱见后文。谢国良后受藏人聘为士兵营长,日与钟军鏖战争于拉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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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退兵鲁朗及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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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裿至鲁朗,颇重射击,日引官长至郊外比射,以定升降。又用川人周春林、张鹏九,鄂人方仲孺三人。周随军入藏,任排长。张随运输队入藏,任书记,亦众所不齿 者。不一月,周升预备营管带,方、张皆擢升善后委员,日夕不离左右,长裿颇倚重之。后波密平定,长裿委张为冬九理事官,委方为彝贡理事官。尤记方任事之 初,寓书遍告朋辈。书中有“弟以武夫而干文事,不啻汗牛充栋”之语,全藏传为笑柄焉。
前敌易帅,多所更张。又值初秋,气候渐寒,余乃令西原随钟颖一同回德摩,请检寒衣。西原初不肯,余许以翌日出发同来,始行。
余回鲁朗后,搜讨申儆,士气大振。波番兵亦严守冬九,不敢越雷池一步。一住经月,赵钦帅始遣彭日升率边军三营,定期由硕板多经春多山,直捣中波密。令我军同 时向冬九攻击前进。长裿奉令因准备粮秣运输,迟四日,始令余率部先进,附格林炮三挺。余整队出发,沿途皆无波番兵。至冬九桥,亦空无一兵。搜索寨内,居民 亦迁徙。余甚诧之。遍搜附近数里,均无人迹。判断边军必已攻入中波密矣。乃急报长裿,请示进止。余是日,即就桥西平原中,刈草莱,张帐幕止宿焉。此地久为 波番兵所据,尸骨遍野,壁垒依然。余下马凭吊,尤恍惚如闻当日奋呼杀贼声也。夜半,时闻臭气,不能成寐。秉烛起而迹之,则不少断肢残骸,掩藏土中,余枕畔 亦得碎骨数块。盖鏖战久,天又炎热,亡尸骸不能收殓,以致血化青磷,尸残原野。睹兹遗骸,不禁恻然。
'校注三十二' 赵 尔丰此时已调署四川总督,行在甘孜,得藏中请会攻电,即饬统领凤山,督新军前营管带彭日升,西军中营管带顾占文,西军左营管带牛运隆凡三营自硕板多进军。 另饬新军后营管带程凤翔自桑昂(科麦)进军。计凡出兵四营,分两道。自硕板多进之彭日升,曾与陈遇,故陈但知此三营也。其时边军精悍无匹,加以久习边事, 入番境,如在康途。加以全波壮丁多已调攻冬九。故边军入波时,如入无人之境,迅速攻下上波密之春多寺、松宗寺、薄宗寺等中心地点。波密头目白马青翁,仓卒 返救,亦被边军攻破。波民皆逃集中波密。故藏军反攻时,下波密已无一兵矣。
次日午后,长裿亲率大军至。信宿即进,留余殿后。余迟一日始出发,过纳衣当噶、八浪登时,旧垒重经,遍检遗骸,日久天热,悉化虫沙。仅在八浪登下山时,寻获 刘队官尸身一具,火化,裹包携之行。余皆残骸满地,碎骨渗沙,无法认识矣。余惟念忠诚正气,亘古常存,固不必辨蒋侯之骨,归穆伯之丧也。因在此停止半日, 督令士兵,聚残骸于一处掩埋之,始行。由八浪登前进,经京中、树枝、央噶三山,皆重岗叠岭,高耸入云,远近众山,一齐俯首。而危崖狭道,陡峻异常。我军穷 三日之力,始能通过。每上下一山,皆须整日赶行。恒登降于深壑绝涧中。山中皆千年古树,大树十围,高数十丈,直矗霄汉,荫蔽不见天日。此道偶有番商往来, 然负重而行,必须六日始能通过。三日宿山上,三日宿谷底。山上无数尺平地可栖止,故番商恒傍大树根,凿穴隐身,以避风雨。久之,穴宽八九尺,深五六尺,人 可挺卧其中矣。然凿穴如此之巨,尤未占全树之半。此真大而无所可用者也。余尝谓材虽栋梁,而生非其地。不遇其人,亦终老穷荒,弃如废材。人之怀瑾抱璞而不 遇者,亦尤是耳。又山中秋高叶落,泉水久浸,遂成积潦;水阴寒而含毒汁,番人饮之,颔下生肉瘤,垂五六寸长。波番无老幼、男女皆有之。下山,地势起伏,行 半日至汤买。薄藏布江横其前,宽十余丈,波涛汹涌,有藤桥通之。大军前进后,已被番人砍断,乃就河岸宿焉。是日,行进甚速。途中渴燥,汗流不止。入河濯巾 洗尘,又觉寒透肌骨,不可支。盖波地山高岸陡,溪小水寒,终岁不见天日故也。
'校注三十三' 按 自纳衣当噶至汤买(亦作汤木)之间,凡大山四重:八浪登、京中、树枝、央噶是也。高度皆在四千米左右,然山脚底而河谷深狭,崖路陡险,故觉其高倍常。此山 脉为工布与波密之古界。后因波密强悍,工布孱弱,致德摩山以东,鲁朗、冬九、给衣当噶等村亦为波密民占领也。汤买临薄藏布江,那波密河也。薄藏布即波异 译。其东北部地势高,称为“波堆”,即上波之义。西南部海拔低,称为“波密”,即下波之义。藏人统称之曰“波部”。汉人不惯呼一音地名,故曰“波密”也。 藏布者,“清洁者”之义,藏人以称大河之圣洁者,“雅鲁藏布江”、“薄藏布”同义,又加江与河字,乃汉人所增益。波密全境,胥属此河流域。各支流皆出于雪 山,此带地主雪量甚大,故水源丰富,源流虽不勘长,干流之水量甚大。水急江阔,津梁难施。幸地暖多藤,所在以藤为笮(溜索桥)。汤木桥,以其地名桥之一 也。
凡饮水多含有机质乏于矿质者,其人颈生瘿瘤,曾见多数森林区域,与缺乏食盐之地,其人皆如此.多食海盐及海带足以解之.因两物中多含碘质,故知瘿瘤必由碘质缺乏而起,然则输入碘质于血液,或吞食碘化物,应足以疗之.波密乏于食盐,而多森林,故其喉瘿特重.
是日,遍寻居民,皆匿不出见。夜有一番人至,乃此地小头目也。余悬重赏,募人架桥,诺之。次日凌晨,即引一老人,负藤绳两盘至。沿河上下呼唤甚久。始见对岸 来一番人,手携毛绳。于是彼此各持绳的一端,向上流力抛。忽两绳相交结,成一绳。再张索桥,引渡而过。两岸原有石墩,高丈许,中埋木柱。拴桥绳于柱上,即 成桥梁矣。对河番人,攀缘藤绳而过。余取所携毛绳观之,其一端系有三梭铁钩。又视老番绳端,亦系一铁球,大如卵,始知两绳相交,即钩结为一矣。渡桥去,人 依桥柱,背河而立。有曲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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