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第36章


他把她放下来,他们在黑魆魆的树下亲吻。她辨出他舌上有威士忌的酒味,顿时害怕起来了。
“我爱你,海伦,”他低声说,笨手笨脚地想用撕破的衣服掩住她的胸脯,再把她从树下往星光稀微的草地上更黑的地方拉去。
他们跪倒在冷冰冰的泥地上,海伦恳切地低声央告,“亲爱的,现在千万别,”但是他却谈到久久得不到满足的炽烈的爱情,也谈到令人心碎的无尽期的等待。就在他讲这话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是永远得不到的,永远在他偷看的洗澡间里,因而他用亲吻来制止她的央告。……
事后,她嚷道,“狗——没行割礼的狗!”
第二天早上,莫里斯独自坐在后间里的时候,一个男孩子进来,放了一张粉红色广告单在柜上。掌柜拿起来一看,只见单子上写着,街角上兼营花式熟食的杂货铺换了老板,改由塔斯特和佩德森经营,定于星期一重新开张。接下去,用大号铅字印着开张第一周他们出售的特价商品的单子。莫里斯休想和这种特价商品竞争,因为他受不了象那两个挪威人那样存心赔本。掌柜感觉到一股冷风不知从店堂里哪个没发现的洞里吹来。在厨房里,尽管他双腿和臀部紧靠着煤气取暖炉,刺骨的寒气过了好久还没有减弱下来。
一上午,他端详那张团皱了的广告,嘴里嘟哝着。他喝着冷咖啡,想到未来,也不时想起弗兰克·阿尔派恩。昨晚上伙计走了,连十五元工钱也没拿。莫里斯以为他今天早上会来取的,现在好几小时过去了,他知道他不会来的了,也许有意留下来偿还他偷的一部分钱;也可能并非如此。掌柜拿不稳自己吩咐他走,是否做对了——他已经这样想了上千次。确实,他偷过他的钱;但是他在偿还,也是确确实实的。他说他在现金出纳机里放进了六元钱,然后才发觉自己身上一个钱也没有,这也许是真情,因为现金出纳机里的总数,莫里斯点过,确实超出平常的收入——他在楼上睡午觉的时候,店里照例生意清淡。伙计真是个不幸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掌柜一会儿觉得高兴,一会儿觉得遗憾。他终于让他走了,他高兴。事情非这样办不可,为了海伦的缘故,也为了使艾达和自己可以宽心。然而,他少了这个伙计,在挪威人开张的时候,得独自个儿应付,又觉得发愁。
艾达下楼来,因为没睡好,眼皮肿着。她对世道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她问自己,海伦会落得怎样?双手在胸前把指关节按得格格响。可是当莫里斯抬起头来听她抱怨时,她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过了一个半小时以后,她发觉店里有了变化,就想到伙计。
“他上哪儿去了?”她问。
“走了,”莫里斯回答。
“什么时候走的?”她惊奇地说。
“走了不来了。”
她瞅着他。“莫里斯,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没事,”他说,有点窘。“我要他走的。”
“为什么这样突然?”
“你不是说过你不要他再留在这儿吗?”
“我打第一天看到他就说了,可是你始终说不行。”
“现在我说行。”
“我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但是她还不满足。“他搬走了没有?”
“我不知道。”
“我去问楼上的人。”
“别去找她。他什么时候搬走,我们会晓得的。”
“你什么时候叫他走的?”
“昨天晚上。”
“那你昨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怒冲冲地说。“你干吗说他很早就出去看电影了?”
“是我心神不宁。”
“莫里斯,”她吃惊地问。“还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海伦可……”
“什么也没发生。”
“她可知道他走了?”
“我没告诉她。她今早晨为什么这么早就去上班?”
“她很早就出去吗?”
“是的。”
“我不知道,”艾达不安地说。
他把广告单拿出来。“我心情不好,是为了这个。”
她瞟了它一眼,毫不理解。
“那个德国人,”他解释说,“他的铺子盘给了别人——两个挪威人。”
她吓得喘着大气。“什么时候?”
“这个星期。施米茨病了。他现在躺在医院里。”
“我告诉过你,”艾达说。
“你告诉过我吗?”
“真倒楣!圣诞节过后我告诉过你的——那时买卖好起来了。我告诉你,送货的人说那个德国人的顾客越来越少了。你说是弗兰克使买卖好起来的。非犹太人带来了非犹太人,你说的。我有多大的力气来跟你争吵?”
“他上午关门不做买卖,你告诉过我吗?”
“这话谁说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卡普告诉我的。”
“卡普来过这儿?”
“他星期四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
“施米茨的铺子盘出去了。”
“这是好消息吗?”她问。
“对他也许是的,对我可不是。”
“你没告诉我他来过。”
“我现在告诉你,”他烦躁地说。“施米茨的铺子盘出去了。星期一,两个挪威人要开张了。我们的买卖又得完蛋。我们要在这儿饿肚子了。”
“你有了个帮手,”她刻薄地说,“我说让他走,你为什么不听?”
“我不是听了嘛,”他没精打采地说。
她沉默了一阵,然后问道,“卡普告诉你施米茨的店脱手以后,你就让弗兰克走的?”
“第二天。”
“感谢上帝。”
“看你到下星期还说不说‘感谢上帝’。”
“这跟弗兰克有什么关系?他帮了我们忙没有?”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尖声说。“你刚才告诉我,你说过,只要你弄清楚买卖的来路以后,他就得走。”
“我不知道,”他痛苦地说,“我不知道买卖是打哪儿来的。”
“总不是因为他才来的。”
“过去的来路,不管它了。下星期买卖的来路,才是我操心的。”他大声念那两个挪威人出售的特价商品名称。
她把手拧得发白。“莫里斯,我们得把铺子卖掉。”
“那就卖吧。”莫里斯脱掉围裙,叹息着。“我要休息了。”
“才十一点半。”
“我觉得冷。”他看上去意志消沉。
“先吃一点东西——你的汤。”
“谁吃得下?”
“喝杯热茶吧。”
“不喝。”
“莫里斯,”她镇静地说,“别那么着急。会有办法的。饭总得吃呗。”
他没搭腔,把广告单折成小方块,随手拿着上楼去。
房间里很冷。艾达要下楼,总是先把取暖炉关了,要到下午海伦回来前半小时光景才重新点起来。此刻房子太冷了。莫里斯把卧室里的取暖炉开关打开,发觉口袋里没有火柴,就到厨房里拿了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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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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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盖被下,他还觉得冷。他盖了两条毛毯和一条被子还直抖。他弄不清自己是否病了,但很快就睡着了。他感觉到睡意来临,很高兴,尽管一觉醒来,很快就天黑了。可是,只要你睡着,那就是夜晚,事情就是这样。就在那天晚上,他从街上望进他的店铺去,只见塔斯特和佩德森——一个留着一撮浅黄色小胡子,另一个头发已经半秃,脑袋闪闪发光——站在他的柜台后面,把手伸进他的现金出纳机。掌柜冲进去,他们在用德语谈天,根本没理他叽哩咕噜的意第绪语。这时候,弗兰克跟海伦从后间出来。虽然伙计讲的是悦耳的意大利语,莫里斯还是听出来一个脏字眼。他掴了伙计一个耳光,他们在地板上猛烈搏斗,海伦无声地叫着。弗兰克把他沉重地仰天撂倒,坐在他那带病的胸口上。他以为自己的肺要裂开了。他竭力想大声叫嚷,可是叫哑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搭救。他想到有死掉的可能,也真想死了就算啦。
泰锡·福索梦见一棵树被雷击倒了,她梦中听见有人恐怖地呻吟着,吓醒过来,听了听,又睡着了。弗兰克·阿尔派恩在长夜快尽时呻吟着醒来。他大叫一声醒了,他想,再也睡不着了。他一阵冲动,只想跳下床,奔到店堂里去;然后他记起来,莫里斯已经把他撵走。这是个灰蒙蒙、阴沉沉的冬季早晨。尼克早已上班去了,泰锡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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