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第50章


半生不熟。同时,弗兰克不用现成的听装汤,改卖自己做的通心粉肉汁浓汤,顾客个个赞赏。虽然做起来费工夫,但利润比较好。他出卖的新增商品增加了其他东西的销路。他现在每月付给艾达九十元,算是住房和铺子的租金。她缝肩章赚的钱也增加了,也就不常想到挨饿。
他把租金加到九十元的时候,她问道,“你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也许可以让海伦多留一点钱给自己吧?”他给她出了个主意。
“海伦对你再也不感兴趣了,”她严厉地说。
他没回答她的话。
那天晚上吃过饭——这次弗兰克款待自己一下,吃完火腿煎蛋,又抽了支雪茄烟——他收拾好饭桌,坐下来计算:如果海伦辞掉工作,全天读书,得花多少钱才能供她上大学。根据他保存的几份大学入学章程一算,他发现,这笔学费他付不起。他心情沉重。后来他想,要是她上一家免费的大学,说不定他还能办得到。她的日常费用,他供应得起,她现在给母亲的一笔钱,他也能代她给。他盘算一下,这笔负担会成为压在他头上的一块大石头,可是,他一定得办到,这是他仅有的希望;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指望。他只求自己能得到这份荣幸,给她一点她无法报偿的东西。
余下的大事,就是跟她谈一次,说说他的打算,这真是既叫人兴奋,又叫人害怕。他一直想讲,却觉得难以出口。他们之间有了这件事,跟她说话,看来不可能了——只能引起风波、羞辱、痛苦。用什么神奇的话来开头呢?他失去了信心,自己是否还能说服她。她态度冷淡,念念不忘受到的凌辱,对他毫无感情,即使有什么感情,也只是对他的厌恨。他诅咒自己,怎么想出了这个乱七八糟的念头来,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八月的一个夜晚,弗兰克看到纳特陪着海伦下班回家,再也受不了无所作为的折磨,决心让自己行动起来。他瞥见海伦手里拿着几本书走了过去,那时他正站在柜台后面,替一个女顾客把啤酒一瓶瓶装进买东西用的袋子,海伦穿着一件新的夏季连衫裙,红料子上镶着黑边,她的模样儿又勾起他的渴念。整个夏天,到了晚上,她独自在附近街头闲逛,想借散步来排遣寂寞。他一直禁不住想关好店门跟她出去,但是在他想出那个新主意来之前,他无法设想,自己敢说些什么而她不至于掉头就跑。他赶紧把顾客打发走,洗了洗脸,把头发朝后梳梳平,匆匆换了件新的短袖衬衫。他关上店门,赶忙朝海伦走的方向追去。那天一直很热,这时才开始凉快起来。天上一片带金光的青色,虽然下面光线暗淡。他奔过一条马路,想起什么,就踉踉跄跄走回店去。他坐在后间里,听着耳朵里怦怦的心跳声。过了十分钟,他打开店面橱窗里的一盏灯。发光的灯泡引来一只毛茸茸的蛾子。他知道,她在书堆里会留连忘返的,就刮了脸,然后锁上大门,朝图书馆走去。他打算站在图书馆对面,等她出来。她一出来,他就穿过马路,在她回家的路上追上她。他准备趁她还没认清人,就把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完事。行不行,都随她;如果不行,那他明天就关上店门,远走高飞。
快到图书馆的时候,他抬头瞧见她离着半条马路正朝自己走来。他站在那里,不知道朝哪边走才好,害怕她走上前来碰见他——她出落得那么标致,而自己却要象条瘸腿狗似站着,看她从身边过去。他正打算沿原路奔回去,她已经看到他,急急忙忙掉转身子,朝相反方向走了;于是,又照老规矩,他在后面追她,她还没来得及甩掉他,他已经碰到她的胳臂。两人都打了个哆嗦。不等她集中注意力来奚落自己,他一气把长期藏在心头的话倾吐出来,但是现在自己听了也不好受。
海伦一听明白他向她提出的建议,她的心猛跳起来。她早知道他会跟上来讲话的,但是她哪怕猜一千年也猜不到他会讲出这样的话来。考虑到他的生活境况,她实在感到惊讶,他怎么会接二连三干出她意想不到的事来,天知道他下一步又会怎样。他的执著使她感到迷惑,害怕,因为沃德·米诺格死后,她发觉自己内心的愤懑在渐渐减弱下去。虽然她一回想起公园里那场遭遇就深恶痛绝,但近来她常常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多么希望委身于弗兰克,如果沃德·米诺格没有插一手,可能已经委身于他了。她那时需要他。如果没有沃德·米诺格,根本就不会有暴行。如果他是在床上情不自禁,她会报以炽情。她想,她所以恨他,无非是为了把对自己的憎恨转移给他。
然而,她对他的建议的反应却是立即拒绝:“不。”她简直狂怒地说出这个字来,兔得自己有可能欠他的情,再次陷入情网,引起厌恶。
“我绝对不考虑。”
他万万意料不到能和她并肩散步,如此接近——不过现在和上次季节不同,她的面容在夏夜显得比冬天更加温柔,身段更富少妇风度。可是这一切归结起来却意味着失败,他越想得到她,他丧失的就越多。
“看在你父亲份上,”他说,“不为你自已,也得为他着想。”
“这事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铺子是他的。就让他的铺子来供应你上大学吧。他生前一直想要让你上学。”
“没有你,铺子就供应不了我上学,而我不要你帮助呐。”
“莫里斯帮过我大忙。我欠他的情没法还他了,也许还能还给你。也为了那天晚上我昏了头——”
“看上帝份上,别提那事吧。”
他不讲了,哑口无言。他们一言不发地走着。他们不觉来到公园前,海伦不由得毛骨悚然,突然朝另一条路走去。
他追上她。“你可以在三年内毕业。不必为费用操心。你可以爱学什么就学什么。”
“你指望从中得到什么呢——美德?”
“我已经把话跟你讲了——我欠莫里斯的情。”
“为什么欠他情?为了把你带到这家倒楣的铺子里来,让你过失去自由的日子?”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对她父亲干下的一切又浮上他的心头,他感到痛心。他常常设想自己总有一天要告诉她,但现在还不行。然而他一心想要吐露真情,再也憋不住了,他发疯般想逃避这一念头,憋得喉头发痛,肚子发胀。他咬紧牙关,但话却冒了出来,象一条汩汩流动的小河。
他痛苦地说着。“那次抢劫他,就有我:米诺格和我两个人。沃德选中他,因为卡普溜掉了。我自己也有责任,我是自愿跟着沃德进去的。”
她尖声叫起来,要不是过路的人瞪着眼看,她还会继续叫过去。
“海伦,我发誓——”
“你这个强盗!这么善良的人你怎么揍得下手?他碍了你什么事?”
“我没揍他。沃德干的。我还给他水喝呢。他也知道我不愿伤害他。以后我来替他干活,就是为了赎我的罪。看在耶稣份上,海伦,你千万要谅解我呀!”
她气得脸变了样,奔走了。
“我全对他讲了,”他在她身后嚷道。
夏秋两季,他经营得挺好,但是过了圣诞节,营业就一蹶不振。虽然他在咖啡馆里做夜班的工资加了五元,他发觉还是无法应付开支。他就此把一分钱的铜币看得象月亮一样大。有一次,一个两毛五分的硬币掉到柜台后面去了,他不惜花了一个小时才把它找回来。他扳开一块松动了的地板,真正喜出望外,发现莫里斯多年来落在下面的一些又脏又锈的硬币,合起来有三块钱之多。
他只给自己买一点最低的生活必需品。他的衣服都快破成碎片。内衣裤尽是洞,实在缝补不起来了,他就扔掉,干脆不穿贴身衬衣。他把脏衣服泡在水斗里,然后在厨房里晾干。往常他总是迅速及时付钱给推销员和批发商的,可是一冬天他老让他们等着。一会儿他威胁要宣告破产来避免一个人卡住他脖子,一会儿对另一个人说,明天就给。他塞一两块钱给最要紧的批发商,免得他们到办公室里去声张。就这样,他对付着过下去。但他从不拖欠艾达的租金,这笔付款他最最放在心上,因为海伦从秋天开始又回夜大学去上课了,如果他不交这九十元钱给艾达,海伦的钱就不够自己花了。
他一直觉得疲劳。脊梁骨疼痛,它扭曲得象一条猫尾巴似的。轮到休息不去咖啡馆当班的晚上,他就睡觉,熟得连身也不翻一下,甚至梦里也在睡。深夜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