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全集二》第68章


。这才是真正重要的工作;我要这样办。这可以使你有一种社会地位:你可以参加一种同业工会,成为一个市民,有自己的会旗和自己的酒店①。是的,如果我的生意好的话,我还可以雇一个帮手。我可以成为一个师傅,我的太太也可以成为一个师娘了。这才算得上一点成绩呢!”
“这真是一文不值!”第三位兄弟说,“因为这是列在阶级之外的东西。这个城里有许多阶级是列在‘师傅’之上的。你可以是一个正直的人;不过作为一个‘师傅’,你仍然不过是大家所谓的‘平民’罢了。不,我知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东西。我要做一个建筑师。这样,我就可以进入艺术和想象的领域,那么我也可以跟文化界的上层人物并列了。我必须从头做起——的确,我可以坦白地这样讲:我要先当一个木匠的学徒。我要戴一顶便帽,虽然我平常是习惯于戴丝织礼帽的。我要替一些普通人跑腿,替他们取啤酒和烧酒,同时让他们把我称为‘你’——这当然是很糟糕的。不过我可以把这整个事儿当做一种表演——一种化装表演。明天——这也就是说,当我成了师傅以后——我就走我自己的道路,别的人都不在我的眼下!我将上专门学校,学习绘图,成为一个建筑师。这才算得上‘一点成绩’呢!非常有用的成绩!我将会变成‘阁下’和‘大人’。是的。我的名字前面和后面还会加一个头衔呢。我将像我的前辈一样,不停地建筑。这样的事情才可靠呢!这就是我所谓的‘一点成绩’!”
“不过你的所谓的一点成绩对我说来算不了什么!”第四位说。“我决不随波逐流,成为一个模仿者。我是一个天才,比你们所有的人都高明!我要成为一个新的设计专家,创造出新的设计思想,使建筑适合于各国的气候、材料、民族性和我们的时代的趋势——此外还要加上能表现我的天才的一层楼!”
“不过假如材料和气候不对头又怎么办呢?”第五位说。
“这样可就糟了,因为这两件东西都是很重要的——至于民族性,它可以被夸大到虚伪的程度。时代也可以变得疯狂,正如青年时代一样。我可以看得出来,不管你们怎样自命不凡,你们谁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随你们怎样吧,我决不跟你们一样。我要站在一切事情之外,只是研究你们所做的事情。每件事情总免不了有错误。我将挑剔和研究错误,这才是重要的事情呢!”
他能说到就能做到。关于这第五位兄弟,大家都说:“这人颇有点道理!他有一个很好的头脑,可是他什么事情也不做!”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算是“重要”。
你要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故事。但是只要世界存在,这种故事是不会有结尾的。
但是除此以外,这五位兄弟还做了些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做!请听下去吧,现在书归正传。
最大的那位哥哥是做砖的。他发现每块砖做成以后,可以赚一块小钱——一块铜做的钱。不过许多铜板堆在一起就积成一块漂亮的银洋。无论在什么地方——在面包房里也好,在屠户店里也好,在裁缝店里也好,只要你用这块钱去敲门,门立刻就开了。于是你需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看,这就是砖所能做到的事情。有的砖裂成碎片或者分做两半,虽然如此,它还是有用。
一个穷苦的女人玛珈勒特希望在海边的堤岸上造一个小屋子。那位最大的哥哥把所有的碎砖头都送给她,此外还送给她少数的整砖,因为他是一个好心肠的人,虽然他除了做砖以外,没有干出什么别的了不起的事来。这个穷苦的女人亲手造起了她自己的屋子。屋子很小,那个唯一的窗子也很狭窄,门也很低,草顶也不太漂亮。但是它究竟可以避风雨,而且是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的浪花冲击着堤岸,咸泡沫洗刷着屋子。但这屋子仍然屹立不动,虽然那个做砖的人已经死亡,化为尘土。
至于第二位兄弟,是的,他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建筑方法,因为他已经学习过这行手艺。在他当完了学徒以后,他就背上他的背包,哼出一支手艺人的小调来:
我要在年轻的时候到处跑跑,
住在异地也跟在家一样高兴。
我的手艺也就等于我的钱包,
我最大的幸福就是我的青春。
然后我要回来看看我的故乡,
因为我这样答应过我的爱人。
好,这手艺是有出息的一行,
我要成为一个师傅而出名!
事实上也就是这样。当他回到家来以后,他就在城里成为一个师傅了。他建筑了这幢房子,又马上建筑那一幢;他建筑了一整条街。这条整齐的街非常好看,使这个城市增光不少。于是别的房子又为他建筑了一幢小房子。不过房子怎么能建筑房子呢?假如你去问它们,它们是不会回答的。但是人能够回答:“当然这幢房子是整个的街为他建筑的罗!”
这是一幢小房子,有土铺的地。不过当他跟他的爱人在那上面跳舞的时候,这土铺的地就变得非常光滑。墙上的每颗石子开出一朵花。这是很美丽的,比得上最贵重的挂锦。这是一幢美丽的房子,里面住着一对幸福的夫妇,外面飘着一面同业工会的旗帜。伙计和学徒都喊:“恭喜!”是的,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就死去了——这也算是一点成绩。
现在当建筑师的第三位兄弟来了。他曾经当过木匠的学徒,常常戴着一顶便帽,而且专门跑腿。不过他后来进了一个专门学校,爬上了建筑师、“阁下和大人”的地位。他的哥哥是一个石匠师傅,但是整条街为他建筑了一幢房子。现在这条街当然就以他的名字命名,而街上最美丽的一幢房子也就是他的房子。这是一件成绩,而他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他的名字前面和后面都有一个很长的头衔。他的孩子被称为少爷。他死了以后,他的太太成了贵妇人。这是一件成绩!他的名字,作为一个街名,在街头永垂不朽,而且挂在人们的嘴上。是的,这是一件成绩!
现在作为一个天才的第四位兄弟来了。他要发明创造性的新东西,此外还要加上一层楼,但是那层最高的楼却塌下来了;他也倒栽葱地滚下来,跌断了脖子。但是人们却为他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葬礼,扬起同业工会的旗帜,奏起音乐;报纸上印了许多颂辞,街上的铺道上都撒满了鲜花。此外还有三篇追悼的演说,一篇比一篇长。这使他感到愉快,因为他素来就喜欢人家谈论他。他的坟上还建立了一座纪念碑塔。它只有一层楼,但这总算得是一件成绩!
现在他像其他三位兄弟一样,也死掉了。不过作为批评家的最后的那位兄弟活得最长。这是理所当然,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下最后的定论。对他说来,下最后的定论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大家都说他有一副很好的头脑!现在他的时间也到头了:他死了。他来到天国的大门外。在这儿,人们总是成对地走进去的!这儿还有另外一个灵魂,也想走进去。这不是别人,而是住在堤岸上那个屋子里的老玛珈勒特。
“这个寒伧的灵魂跟我同时到来,其目的莫非是要作一个对照吧!”批评家说。
“呐,姥姥,你是什么人?”他问。“你也想进去么?”
老太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她以为现在跟她讲话的这个人就是圣·彼得②。
“我是一个没有什么亲人的穷苦的老太婆,”她说。“我就是住在堤岸上的老玛珈勒特!”
“呐,你做了些什么事情?你完成了一些什么工作?”
“我在人世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没有做过任何值得叫这门为我打开的事情。如果有人能让我进去,那真是做一桩好事!”
“你是怎样离开人世间的?”他说,其目的无非是想说几句消磨时间的话,因为站在门外等待是很腻的。
“是的,我的确不知道是怎样离开人世间的!我最后几年又穷又病,连爬下床都不能,更不能走到外面的寒冷中去。那个冬天真是冷极了,我现在总算是挨过去了。有几天是很风
平浪静的,但是非常寒冷——这点先生你是知道的。海上眼睛所望见的地方全盖满了冰。城里的人都跑到冰上去;有的在举行他们所谓的溜冰比赛,有的在跳舞。我相信他们还有音乐和茶点。我睡在我那个寒伧的小房里,还能听见他们的喧闹声。
“那时正是天黑不久。月光刚刚升起来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发出光彩。我在床上从窗子里向海上望。在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我看到一层奇怪的白云。我躺着静静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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