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第101章


但是这种表面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渐渐地支撑不住了。可怜的妈妈受到一位德特勒维内先生的控制,那是个危险的男人,他既能诱惑人又非常厚颜无耻和没有头脑。家很快变成了一所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们吵闹的游乐常当她按照修道院的好习惯,清晨早起时,她发现男人们的外衣乱扔在沙发上,大理石的螺形支柱上有许多雪茄烟蒂和香槟酒的污迹。在靠里面的一个房间内还在玩巴卡拉①,可以听到筹码的响声,阳光已经射了进来。一天晚上,她已经躺下,突然听到了叫喊声和楼梯上跑过去的急促脚步声。她下了楼看到妈妈昏倒在地毯上。过了些日子,妈妈才噙着眼泪告诉她“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于是她们把家搬到了梭塞?达旦街一幢公寓的四楼。一些陌生人和行迹可疑的人开始来来往往。有留着大胡子的瓦拉几亚①人,有送假钻石的秘鲁人,还有袖子里藏着血迹斑斑匕首的罗马伯爵。。有时,在这群人中来一两位绅士——他们不脱外衣,好象出席一场小型音乐会一样。其中有位绅士是爱尔兰人,非常年轻,叫麦克?格伦。。由于没有了带绸缎衬里的体面马车,沙维尼太太离开了她们。她一个人跟着妈妈,只得麻木不仁地在这种喝酒熬夜和玩巴卡拉牌的生活中混日子。
妈妈把麦克?格伦称作“娃娃”,他真是个又淘气又快乐的孩子。他很快就恋上了玛丽娅,那是一个爱尔兰人的激情与冲动。他保证一旦他自立之后,就娶她为夫人——因为麦克?格伦尚未成年,生活仰仗于一位很喜爱他、脾气怪癖而又富有的奶奶,她住在普罗旺斯②的一处大宅院里,还在笼子里养了许多猛兽。。但是他常常鼓励玛丽娅同他一起逃走,不愿看到她生活在那些酒气熏天的瓦拉几亚人中间。他想把她带到枫丹白露,住在那栋他经常谈起的有爬藤的小别墅里,安安静静地等到他成年,那时他就可以有两千镑的收入。当然,这种境况是靠不住的,但是总比留在那种使她时时感到脸红的乌烟瘴气、粗鲁野蛮的环境中强。。这个时期,妈妈好象渐渐完全失去了理智,人也变得神经质,简直疯疯颠颠了。日益增多的困难使她心神不安,常同女仆吵闹,常喝香槟来麻醉自己。为了满足德特勒维内先生的要求,她典当了自己的珠宝,她几乎天天为他的风流生活而哭泣。终于出现了真正的麻烦:一天晚上,她们不得不勿匆忙忙地打点了一包衣服,跑到一家旅馆去过夜。更可怕的是,德特勒维内先生开始以一种吓人的眼光看着她。。“我可怜的玛丽娅!”卡洛斯低声说,一面拉住了她的双手,脸色煞白。
①巴卡拉,一种纸牌赌博。
①瓦拉几亚,为古时欧洲一小王国,现为罗马尼亚的一部分。
②法国东南部一个地区,过去是一个剩
她一动不动地呆了片刻,话都说不出来了,脸依在他的膝盖上。然后,她擦去模糊了双眼的泪水,接着说:“麦克?格伦的信都在这个盒子里。。我一直保存着这些信好证明自己的行为,如果可能的话。。每一封信他都求我去枫丹白露,称我是他的夫人。他发誓说,一旦两人到了一起,就一同去跪到他奶奶面前,求得她的宽恕。。无穷无尽的保证!他是真诚的。。你要我对你怎么说呢?一天早晨,妈妈和一群乌合之众去了巴登①,我独自留在巴黎一家旅馆里。。当时我真心惊肉跳,怕得要命,害怕德特勒维内会来。。就我孤身一人!我怕得真想买支手枪。。但是,这时麦克?格伦来了。”
玛丽娅跟他走了,平静得就象真是他的妻子,带走了所有的箱子。妈妈从巴登一回来就赶到枫丹白露。她怒气冲冲,但又痛苦地诅咒麦克?格伦,威胁说要抓住他关进马扎监狱,还要打他的耳光,然后她又嚎陶大哭。麦克?格伦就象孩子一样,边哭边抱住她亲吻。妈妈终于妥协了,把两人紧紧搂在怀里;她完全原谅了,称他们为“心肝宝贝”。她那一天是在枫丹白露过的,高兴地谈到了“巴登的欢宴”,并且打算到这个小别墅住下,同他们生活在一起,安安乐乐地度过她的晚年。。那正是五月,晚上,麦克?格伦在花园里点起了一堆火庆贺。
第一年平平静静、顺顺当当地过去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妈妈能来同他们安定地生活在一起。当她恳求妈妈时,她就会想一想说:“你说得对,再说吧!”但是以后,她就又会陷入巴黎生活的漩涡之中。一天上午她乘一辆出租马车来了,穿着讲究的皮外套,下面却是一条旧裙子,一副疲乏痛苦的神态。她向玛丽娅要一百法郎。。后来罗莎出世了。从那一刻起,她唯一所关心的就是使他们的结合合法化。但是,麦克?格伦却毫不在乎地拖着,因为他象小孩一样怕奶奶。他地地道道是个好孩子!上午,他常常用食物诱捕小鸟!此外,他还非常固执,渐渐地她对他也就完全失去了尊敬。初春的一天,妈妈提了箱子来到枫丹白露,她精神沮丧,对生活厌烦了。她终于同德特勒维内闹翻了。但是,她马上又找到了安慰:她很快喜欢上麦克?格伦,她对他倾注了自己的爱抚,觉得他如此可爱,有时,她的爱抚都使他人感到难为情。他们两人整天在喝香槟及玩纸牌中混日子。
突然,同普鲁士的战争爆发了。麦克?格伦非常兴奋,他不顾她们的祈求,很快就报名参加了在沙雷特的朱阿夫营①。他祖母赞赏他对法国表现出的热爱,以诗体给他写了一封信,其中还提到了贞德②,并寄给他一大笔钱。这一段时间,罗莎正巧得了假膜性喉炎。她一直没离开过孩子床边,几乎得不到任何有关战争的消息。她只是隐约听说最初在边境的几场战斗打了败仗。一天早晨,妈妈只穿了件睡衣,惊慌失措地冲进她的房间:军队在色当投降,皇帝成了俘虏!巴炅耍磺腥炅耍 甭杪杈炙怠Kグ屠璐蛱罂?格伦的消息,在卢瓦勒街碰到一群人狂呼乱叫,乱乱糟糟,有的还唱着马赛曲,她只得躲进一个门洞里。那群人簇拥着一辆四轮马丰,上面坐着一个脸象蜡一样白的男人,脖子上围着一条紫色围巾。她身旁一个人战①巴登,德国西南部与瑞士和法国交界的一个地区,1805到1918年为一大公国,该区一城市也叫巴登。
①朱阿夫兵是法国军队中的步兵,原力阿尔及利亚人组成,身着五颜六色的阿拉伯式制服,以强悍著称。
②即圣女贞德,法国十五世纪一位民族女英雄。
战兢兢地告诉她,群众从监狱里救出了罗赛弗①,并且已经宣布成立共和国了。
没打听到麦克?格伦的消息。于是,接着而来的是没有尽头的惶恐不安的日子。庆幸的是,罗莎的健康恢复了。但是,可怜的妈妈让人看了心疼,她突然衰老了,满面阴云,总是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说着:“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确实,当时法国似乎是完了。每天都打一个败仗,整团整团的人被俘,被塞进装畜生的闷子车,匆忙运往德国的监狱。普鲁士人向巴黎进军了。。她们在枫丹白露呆不下去了,漫长严冬已经来临。靠着匆忙变卖东西和麦克?格伦留下的钱,她们动身去了伦敦。
这是妈妈的要求。到了伦敦,这座巨大而陌生的城市使她感到晕头转向,又加上生病,她只好听凭妈妈的愚蠢想法摆布了。她们在梅费尔②的一个豪华区里租了一栋带家具的房子,租金非常昂贵。妈妈常说,要在那儿组织波拿巴流亡分子抵抗中心。而内心里,妈妈是想在伦敦筹建个赌馆。但是,唉,时代已经不同了。。那些失去了帝国的帝国分子,已经不再赌巴卡拉。两个女人很快就没有了收入,还得不断地开销,那幢昂贵的住宅和三个仆人和累累的债务,抽屉里剩下的就是一张五英镑的钞票了。麦克?格伦被围困在巴黎,四周是五十万普鲁士人。她们只得卖掉珠宝、衣服,甚至皮大衣,在索禾区③的贫穷地区租了三间陈设简陋的住房。那是伦敦的寄宿公寓,是座孤零、肮脏、凄凉的房子,一幢被烟熏、火烤得象团破烂布絮似的建筑物。壁炉里是几块冒着烟不好烧的湿木头;晚餐是少许凉羊肉和就近买的啤酒。最后,她们连付寄宿公寓的几个先令租金都拿不出了,妈妈一病卧床不起,唉声叹气,哭哭啼啼。她,有时在傍晚,裹上一件雨衣,带几包衣物(甚至是内衣、衬衫!)去当铺典当,为了能让罗莎至少喝上一杯牛奶。
妈妈给过去在“金屋”一同吃宵夜的老朋友写去信,一些没有回音,一些回信里用一片纸包上半个英镑,很有点儿使人心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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