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第140章


当卡洛斯提到了搞政治——庸人的职业时,埃戛顿时恼火了。政治!自从商业 象葡萄虫一样侵袭着立宪制度,政治无论在伦理上还是物质上都变得令人厌恶了。 今天,政治家们就是玩偶,他们做了某些手势,摆出某种姿态,是因为他们背后有 两三个金融家在抻线。。这是些雕工精美,涂得油光银亮的木偶。但是,这又有何用 ?可怕之处正在于此。他们没有个性,没有风度;他们不洗澡,不修指甲。。这样离 奇的事儿,在任何国家都不会发生,连罗马尼亚、保加利亚都不会有!里斯本有那 么三、四个沙龙,对所有的人都慷慨地接待,管他是阿猫阿狗,但把大多数政治家 拒之门外。为什么呢?因为那些“太太、小姐们厌恶”他们!
“你就看看勾瓦林纽吧!看他是否每星期二接待他的那些政客同僚。。”卡洛斯 微笑着在椅子上颠了一下;埃戛的尖酸刻薄把他迷住了。
“真的,勾瓦林纽夫人,咱们的好朋友勾瓦林纽夫人怎么样了?”
埃戛在屋子里慢慢地踱着步,把勾瓦林纽家的最新消息叙说了一遍。伯爵夫人 从居住在圣伊莎贝尔的一位怪癖的姑姑那儿继承了一笔约六十康托的财产,现在她 有了最考究的马车,每个星期二总要接待宾客亲朋。但是,她得了一种什么病,挺 严重,不知是在肝脏还是肺上。然而,她依然亭亭玉立,非常严肃,是一位极其矜 持的美人。。而他,勾瓦林纽,一如既往,饶舌、健谈,是个拙劣的作家,二流政客 ,不可一世的家伙,头发已经花白,曾两度出任大臣,胸前挂满了大十字勋章。。“ 你最近没在巴黎见到他们?”
“没有。我听说他们在那儿,就去留了张便条,但是他们已经在头一天去了维 奇。。”门开了,一个哑嗓子喊道:“总算找到了,我的小伙子!”
“,阿连卡!”卡洛斯扔下了雪茄,嚷起来。
接着是长时间的拥抱,互相使劲地拍着肩膀,还有一声很响的亲吻——那是阿 连卡慈父般的一吻。他激动得颤抖着,埃戛拉过一把椅子,喊侍者过来。
“你要什么,托马斯?法国白兰地?克利沙酒?无论如何得要杯咖啡!
再来杯咖啡!要浓点儿,给阿连卡先生的!”
在这当儿,诗人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卡洛斯。他拉住卡洛斯的手,咧开嘴笑着, 露出了那口坏牙。他觉得卡洛斯精神极了,是位风度翩翩的男子汉,是马亚家族的 骄傲。。啊!。。啊!巴黎以它的精神和那沸腾的生活保持了一个人的青春。。“而里斯 本却使人萎靡不振!”埃戛接上去说。“我已经在这儿说过此话,来,坐下,你的 咖啡和酒!”
这时,卡洛斯也把阿连卡打量了一番。他发现阿连卡显得更加潇洒,更有诗人 风度了,这是因为那乱蓬蓬的满头白发和那张褐色面颊上深深的皱纹,那皱纹就象 是激动的感情之车穿过之后留下的印记。
“你样子很有特色,阿连卡!你可以作画像和塑像的模特儿了!。。”诗人笑了 ,用手指得意地捋了捋他那长长的带有浪漫色彩的胡须,年岁使它变白了,而香烟 又把它熏黄了。真见鬼,人老了总得有些补偿嘛。。不过,他的胃还没有毛病,而且 ,啊,小伙子们,他的心里依然还有些激情。
“这并不能阻止这个国家的每况愈下,我的卡洛斯!可是,有什么办法。。总是 抱怨自己的国家,这是人的本性。连贺拉斯①也抱怨他的国家。
而你们,小伙子们,才气过人,对奥古斯都①的时代相当了解。。当然,就更不 用说关于共和国的灭亡和那些旧机构的瓦解了。。好,不谈这些罗马人了!那瓶子里 是什么?法国白葡萄酒。。秋天来点儿蠔肉就白葡萄酒我倒也不反对。。好,来点儿法 国白葡萄酒。给你接风,我的卡洛斯!还有你,我的若昂,愿上帝赐给你们受之无 愧的光荣,亲爱的孩子们!。。”他一饮而尽,轻声他说“好酒,真香。”然后,噗 地一声坐下来,把他的银发拂到脑后。
“这个托马斯!”埃戛嚷道,把一只手亲切地搭到他的肩上。“没人能和他比 ,真是独一无二!仁慈的上帝在兴致冲冲的一天造就了他,然后便把模子打碎了。 “
真是瞎编!诗人容光焕发,低声地说。还有许多人和他一样善良。人类全都用 同样的泥土做成,如《圣经》所说,或者象达尔文所断言,都是从同样的猴子变来 。。“所有那些进化论的思想,物种的起源,细胞的发展等等,对我来说。。很显然, 达尔文、拉马克②、斯宾塞,克劳德?伯纳,李特雷,所有这些人,都是第一流的 人物。不过,全完蛋了!一千多年前,人类卓绝地证①贺拉斯(公元前65— 8), 罗马奥古斯都统治时期的著名诗人。
①奥古斯都(公元前63—公元14),罗马帝国的第一代皇帝,改革者。
②拉马克(1744— 1829),法国自然科学家。
明了确有灵魂存在!”
“喝咖啡吧,托马斯!”埃戛提醒说,并把杯子推给他。“喝咖啡!”
“谢谢!。。啊,对了,若昂,我已经把你的娃娃给了那个小姑娘。她立刻就亲 吻它,抱着摇它,带着那种母性的深情,那种天赋的本性。。那是我的一个小侄女, 卡洛斯。她没了母亲,可怜的小宝贝,我收养了她,想把她培养成人。。你一定得见 见她。希望哪天你们俩都来和我一同进晚餐,让你们尝尝我的西班牙鹧鸪。。在这儿 多住些日子吗,卡洛斯?”
“是的,一两个星期,为了好好吸点儿祖国的清新空气。”
“有道理,小伙子!”诗人嚷道,一面把一瓶香槟酒拉到自己面前。
“这个国家还不象有人说的那么糟。。你就看看这儿,看看这天空,看看那条河 ,伙计!”
“确实很迷人!”
顷刻间,三个人都盯住看特茹河那无与伦比的绮丽景色,宽阔、平静、熠熠闪 光的河流蓝得有如阳光灿烂的晴空。
“有什么诗作?”卡洛斯朝诗人转过身,突然高声问道,“你放弃了这种神圣 的语言吗?”
阿连卡沮丧地做了个手势。如今谁还懂这种神圣的语言?葡萄牙的年轻一代只 懂得金镑的语言,金钱的语言。现在,孩子,一切都组织起来了!
“但是,有时候,我还来点儿灵感,我这个老头儿也就震动一下。。你没在报纸 上看到吗?。。当然你不看这些他们称之为报纸的破烂货。。对了,想起了几句,那是 献给这位若昂的。我说给你听听,如果我还记得起来。。”他伸手在那张精瘦的脸上 抚摸了一下,然后用忧伤的声调背诵着下面的诗句:希望之光,爱情之光,什么风 把你们摧毁?
那个对你们紧追不舍的灵魂,永远无法与你们相会!
卡洛斯轻轻说了声“真美!”埃戛说了句“太妙了!”那位诗人心里暖烘烘的 ,真正感动了,作了个展翅欲飞的动作。
我往昔岁月的灵魂,象只不寐的夜莺,在月亮初升之时,立即开始歌唱。
思想是鲜花,徐徐五月的轻风。。“格鲁热斯先生到!”侍者把门推开一半,禀报道。
卡洛斯伸出了双臂。艺术家穿了一件浅色外套,钮扣扣得整整齐齐。他立即投 向了卡洛斯热情的怀抱,一边嘟嘟哝哝地说:“我昨天才听说。我想去接你,可他 们没叫醒我。。”“如此说来,你还是那么大大咧咧?”卡洛斯高兴地嚷着说。“他 们总是不叫醒你?”
格鲁热斯耸耸肩膀,由于好长时间不见面了,他还有点儿羞怯,脸涨得绯红。 卡洛斯非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不可,露出一副对艺术家表同情的样子;艺术家总是 那么瘦弱,鼻子更尖了,一头更加弯弯曲曲的蓬乱头发垂到外衣的领子上。
“让我祝贺你!我从报纸上知道你获得了成功,一出精彩的喜歌剧,那部《塞 维利亚之花》。。”“是《离别格拉纳达》!”艺术家纠正说。“是的,是出小玩意 儿,还算受欢迎。”
“好戏!”阿连卡嚷道,一边又满上一杯白兰地。“那音乐完全是南方色彩, 充满了阳光,散发出橙子树的芳香。。但是我已经对他说过‘放弃小歌剧吧,小伙子 ,飞得再高一些,写一部伟大的历史性的交响乐!’我几天前还给他出过一个主意 ,写堂塞巴斯蒂昂远征非洲。水手的唱歌声,铜鼓声,人们的哭泣声,海浪的拍击 声。。卓绝之极!结果如何!他却给我耍起了响板。。算了,不去说它了。他很有天才 ,他就象是我的儿子,因为他尿湿过我好几条裤子呢!。。”艺术家显得很不自在, 用手指理着蓬乱的头发,最后,他对卡洛斯老老实实说了,他不能久呆,因为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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