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福会》第27章


客户,说我蕴藏着一股撩人的活力,生动迷人。
因此我想,我完全配得上哈罗德。我漂亮,有见解。而且,我很早就凭直觉感到,哈罗德具有足够的条件去开办他自己的公司。
早在我们还在亨德凯莱·戴维斯公司共事时,我就向哈罗德建议:“哈罗德,你已为这家公司挣了好多钱了,你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鹅,如果你现在开办自己的公司,你会从这里带走起码一半以上的客户。”
“带走一半?那太妙了!”他呵呵笑着。
我也跟着他一起笑:“起码一半呢!你是那样的出色。你对餐馆设计和发展,有你独特的见解。你我都知道,这是经营餐馆业的必备条件。”
“努力争取。”他把嘴一抿,用了这样四个字,恰恰是我最讨厌的。从前我在银行里做事时,行方就老用这四个字来激励雇员参加各种业务竞赛。
即便如此,我还是对哈罗德说:“哈罗德,我也要和你一起‘努力争取’。我的意思是……你或许需要一笔钱投资……”
他听都不愿听有关钱的事,不论是出于情分,或者借贷、投资、甚至合股。他说他大珍视我们间的感情,以至不愿用金钱玷污它。他向我解释道:“我一丁点也不需要你的援助,真的,我想只要我们一直保持各自在金钱上的独立,我们互相的爱,即会得到最大的保障。”
不,我从心里发出抗议。我想大声对他说:“不要这样。实在我并不满意我们目前这种对钱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分得一清二楚的做法。我真的很想为我们的爱情奉献一部分,让我觉得,我也在奉献,也在操心,也在奔波……”但这些话都给哽在喉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真想问问,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曾经如此深深地伤害了他,竟令他今天以这样一种奇怪的不可思议的方法,来接受爱情。不过接下来,我终于听他说了我期待了好久的话。
“其实,你只要搬过来与我一起住,就可以大大助我一臂之力了。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就此有了一笔收入……我这是指,你付我的五百元房租……”
“那太好了!”我立时说,深知他在提这个问题时,是多么的窘迫和万不得已。
我高兴得不能自制。虽说我现在的工作室一个月的月租才四百三十五元。但哈罗德的住处确实是相当不错的。那是一套有两个卧室的公寓,面对着大海湾,五百元的房钱应当说还是很合理的,不论与谁共租,都得这个价。
也就是在这一年里,哈罗德和我都辞去了亨德凯莱·戴维斯公司的工作,他投资了利伏脱尼公司,而我,就在他投资的这家公司里任设计公关。不过,他未能赢得亨德凯莱·戴维斯的一半客户。事实上,亨德凯莱·戴维斯公司早已警告他了,只要他争夺去他们的一个客户,他们便要去法庭控告他。夜深人静时,我便安慰他鼓励他,给他出主意。我对他说:只要他做出一个标新立异的,有他自己独特风格的餐馆设计主题,不要说亨德凯莱·戴维斯没有任何理由控告他,他还可以在众多公司商号中脱颖而出,打出自己的牌子。
“而今,人们已看厌了那种带钢扣的栋术门栅的店铺大门,还有那千篇一律的意大利薄饼的店铺。老实说,我们这个城市已挤满了各种餐馆,哪怕用警车去撞,也撞不完那么多餐馆。但是,那些只不过是一大堆设计雷同、主题陈旧的复制品。
你要搞一个自己的橱窗。在这里,每次都要推出一套全新的、出其不意的设想。你可以设法吸收一些香港投资者,他们是最愿意将美元用以投资美国式的独创。”
他给了我一个敬慕的微笑:“我就爱你这份天真。”而我敬慕的,就是他那样看我的目光。
我继续嘟嘟味浓地,向他倾诉着我的爱意,那丝丝爱意,已全融成对他事业的一份关切,一份生死与共的关切。“你……可以就吃这个字眼,大做所谓主题食物的文章。比如……设计一个家庭炉灶,全是居家品位;女侍们围着方格布围裙,就像家里的妈妈样,伏在你桌上,教诲着你不能在盆里剩食物…··、
“……你也可以设计一个这样的特色餐馆:专门经营文学小说里的食品,如劳伦斯、山德士暗杀小说里的三明治;诺拉·埃弗朗的《妒忌》中的点心,种种其他读者熟知而又从未亲口品尝过的吃食。食品的名称要取得奇特,幽默诙谐,或者吉祥讨口彩,反正要有勉力……”
事实上,哈罗德完全采纳了我的建议。他将这一切经过一番筛选整理,将其略加变化地体现出来,可我从中还是看到了我自己的原始设想和基本格调。
现在,利伏脱尼公司,已雇有十二个正式雇员,他们都搞主题餐馆设计,即我最初向哈罗德建议的“主题食物”。哈罗德是把关人,总体规划的制订人,通常与新客户的合约签定,在他这儿是最后一环,由他拍板定音。而我,则是公司里一个普通的设计员。因为,正如哈罗德说的,以免其他雇员说他任人唯亲,以避嫌疑嘛——因为我们已经结婚五年了。我们在他投资利伏脱尼公司的第二年就结婚了。其实即使做了老板太太,我想我也有充分的理由,由于我的出色的工作而得到提升。
事实上,我干得确实十分出色。虽说我在这方面并未受过什么正式训练,我在大学里主修亚美文化时,我只选修了一门剧院设计,并担任了学校里的《蝴蝶夫人》演出的舞台设计。
在利伏脱尼公司,我接受了一次餐馆主题设计。有家叫“捕鱼者笔记”的餐馆,我为其设计一只黄色青漆木质船,搂花的模板上,刻出“征服号”几个字眼。每张餐桌上置着一根小型钓鱼竿,菜单就悬在钓竿上,而餐巾上,印着尺度的标记及尺寸的变换。这个设计得到众人的很高嘉奖。后来,我又接受了一家命名为“图雷谢克”的阿拉泊餐馆的设计,我想,这里应该有点阿拉伯集市的效果,因此,我设计了在一圆石上,置上一条迎面扑上的眼镜蛇的标本。
应该说,我很喜欢我的这个职业,只是我付出了这样的精力,得到的却是如此的报酬。我做得那样努力,可哈罗德对人人都按劳付酬,唯独我不是,这令我很是不快。
事实上,我和他为利伏脱尼公司付出的努力是相等的,但哈罗德的工资,却是我的七倍。他对此应该十分清楚,因为每个月我的工资,都是经他签字后转入我名下的支票。
近来,有关这些烦恼,总蔡绕在我心头。起先,我自己还没有十分清醒地意识到,只是觉得心里不大自在。直到最近一星期前,自己才突然明白过来了,究竟是为什么烦躁和不安。这工夫,我在收拾早餐桌,而哈罗德正把车开出车房,我们要准备上班去了。只见厨房桌上,摊着今天的报纸,上面搁着哈罗德的眼镜,他的那把专用的断柄的咖啡杯,就搁在报纸边。不知为什么,这些细微的生活小景,居家气息,搅得我万箭钻心。这种只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弥散着哈罗德的气息的感觉,让我又看到第一次与他做爱时的自己。那时的我,听到,看到和感到的,就只有哈罗德。他是那样肆意不羁地、完完全全地俘虏了我,我任凭他恣意地,放纵地在我身上寻觅欢快,却一点不计较,他从来不过问一下,我的感觉如何。可直到今天,我得到些什么呢?
我带着这种灼热的滚烫的回忆坐上车,那股突来的激情竟一时平息不下来。
“哈罗德,我爱你!”我禁不住热烈地抚摸一下他的手。而他只是专心地注视着反光镜,一边倒着车,一边顺口敷衍着:“我也爱你。呃,你锁上门了吗?”还是这句话,他从来不过问一下,我的感觉如何,他给我的,太不够了。
哈罗德在外边,把汽车钥匙甩得锵锵响:“我开车下去买点牛排之类,还要些什么吗?”
“我们的米吃完了,”我说着,小心地瞟了一眼背朝我,正在专心观望窗外的灌木棚的母亲,再向哈罗德使了个眼色,表示妈妈要吃米饭。然后,只听见哈罗德发动了汽车,嘎嘎地碾过砂砾小路。
家里就我们母女俩。我开始浇花,妈却踮起脚尖,仔细察看一份贴在冰箱门上的账目单。
账目单两边分别写着“丽娜”和“哈罗德”,然后罗列着各自的账目:
丽娜 哈罗德
鸡、蔬菜 面包、甘蓝、 汽车房工业 25。35元
洗发香波、啤酒19。63元浴至用料 5。41元
玛丽亚(清洁费十小账) 汽车用料 6。57元
65元灯火装置87。26元
杂货(视发票) 马路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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