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大前程》第105章


说得一清二楚。你得和这个孩子分开,但如果为了洗刷罪名非得孩子作证,那当是另当别论的。你把孩子给我,我尽最大的努力使你脱险。如果你得救,你的孩子自然平安无事;万一你出事了,而你的孩子也仍然能平安无事。’情况就是这样,那个女人也就照此做了,并且这个女人也被无罪释放。”
“我完全懂得你所说的意思。”
“但是我并没有肯定什么。”
“你没有肯定什么。”
温米克也重复了这个意思:“没有肯定。”
“再说这情况,皮普,情感上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怖使这个妇女的精神受到打击而有失常态。在她恢复自由之后,她竟然时时如惊弓之鸟,和世俗常情不合,于是便求助于她的法律顾问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假如情况是这个法律顾问答应了她,收容了她。每逢他看到她一有可能发作旧病的形迹,他便使用老办法控制住她,压下她那狂暴的性格,你能不能了解这一假设推理呢?”
“我完全能了解。”
“再说这情况的可能性,这个孩子长大了,为了金钱而出嫁。她的母亲仍旧活在人间,她的父亲也还活在人间。她的父母两人互不来往,互无音信,虽然住在几英里之内,或者几百码之隔,或者咫尺之远,随你怎么说都可以,秘密终究是秘密,你所获得的只是一丝风声。我说的这最后一点情况你可得三思。”
“多谢关照。”
“我同时也请温米克三思。”
温米克答道:“多谢关照。”
“如果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究竟对谁有益呢?难道是为了那个当父亲的?我看他知道了孩子母亲的下落不见得比现在的情况更好。难道是为那位当母亲的?我看她既然干出了那种事,她还是住在原处不动更安全。难道是为了那位当女儿的?我看这对她更糟,她的丈夫知道了她双亲的情况,倒叫她丢脸现丑,虽然逃避了二十年,还是保不了一生的平安无事。再说说情况的可能性吧,皮普。你曾经爱过她,你使她成为你‘可怜的梦’中的主角,其实前前后后她不知道成为多少人心里的偶像,多得连你也想不到。所以我要奉劝你,你最好(其实你一想通你自己也立即会愿意)用你那条扎了绷带的右手砍掉你扎着绷带的左手,然后再把斧头交给温米克,让他把你的右手再砍下来。”
我望着温米克,他的面容显得很严肃。他伸出食指严肃地碰了一下嘴唇,我也用食指碰了一下嘴唇。贾格斯先生也同样用食指碰了一下嘴唇,然后就恢复了常态,说道:“温米克,皮普先生进来的时候,你核对到哪一笔账目了?”
他们两人在核对账目时,我站在一旁观看。我看到他们用前面那种古怪目光,又相互对峙了好几次;如果有点和刚才不同,那就是他们各自似乎都在猜疑(就不说觉察到吧),他们自己向对方暴露出了某些弱点。我想,正因此,他们才各执己见,互不相让。贾格斯先生表现出高傲和专横,温米克显得顽强、固执,遇到再小的事情也会停下来争吵片刻。过去他们总是相处甚佳,今天却反目无常,斤斤计较,这种现象我从未见到过。
不过,他们两人的僵持局面由于迈克的出现解了围。迈克这个人就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所遇到的那个客户,头上戴了顶皮帽子,有个用袖子擦鼻子的老习惯。迈克这个人本人或者他家庭中的成员总是出麻烦事,所谓麻烦事,就是指进了新门监狱。他这次来是诉说他的长女因为在店中行窃的嫌疑进了新门监狱。他忧忧怨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米克,而贾格斯先生站在壁炉前,威严无比,对他的诉说毫不注意。迈克说话的同时,眼中显露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你究竟来干什么?”温米克用非常愤怒的口吻对他说道,“你淌着眼泪来到这里究竟干什么?”
“温米克先生,我这是没法儿。”
“你是装出来的,”温米克说道,“你怎么敢装蒜?你要是总像一支坏钢笔那样不断溅出眼泪,你就不必到这里来。你哭哭啼啼究竟是干什么?”
“人总是不得不流露出感情的,温米克先生。”迈克申辩似的恳求道。
“你说什么?”温米克这时也凶神恶煞似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喂,你听着,”这时贾格斯先生向前走了一步,指着门说道,“你就从这个事务所滚出去。我们这里是不讲感情的,滚出去!”
“自找苦吃,”温米克说道,“快滚。”
于是这个不幸的迈克只有低三下四地退了出去。这时贾格斯先生和温米克好像重建了友好,相互谅解了。他们重振精神,继续核对账目,仿佛刚刚吃了一顿称心如意的午餐。

第52章
我口袋中装着那张支票离开了小不列颠街,直接去司琪芬小姐的那位会计哥哥那里,司琪芬小姐的那位会计哥哥又去克拉利柯公司,把克拉利柯请到我这里来,我十分满意地把这件事办妥了。自从我第一次得到通知说我有一笔遗产以来,我所做的唯一的好事,并且彻底完成了的唯一的事就是这一件。
克拉利柯就在这时告诉我,公司的事务正在持续发展,他正准备建立一处东方的小办事机构,这对于扩大公司的业务范围来说是十分必要的;他说如今赫伯特已是新合伙人,所以可被派到那里主持分支机构的业务。我这才意识到我无论如何也得和我的朋友赫伯特分手了,尽管我自己还有许多未了之事。现在我才确实感到仿佛我最后的锚也已开始松动,不久海上的风浪就会把我冲走。
不过,我刚才所做的事会带来一种回报性的愉快,今晚赫伯特回来一定会告诉我事情的发展,他不会想到这些对我来说全然已不是新闻了。他还会描述他的幻想,说他将带着克拉娜·巴莱到那《天方夜谭》中的国度去,以后我也会参加他们的行列;我认为他还会说我会带上一队骆驼,大家沿着尼罗河,观光各式各样的奇闻古迹。从我这方面来看,在他的那些光辉的前景之中,我难有成功的希望,但我感到赫伯特却有飞黄腾达的可能。至于那位比尔·巴莱老头,只要他坚持喝胡椒加朗姆酒,他女儿很快便将走运而富裕。
时日不待,又进入三月。我的左臂虽然没有出现恶化的现象,但也只能任其自然,听其发展,至今我还不能穿上外套。我右臂的恢复已有些起色,虽然留下些伤疤,但使唤起来倒也方便自如。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赫伯特和我正在进早餐,我接到一封温米克从邮局寄来的信,信中写着:
“伍尔华斯。此信读后焚毁。本星期上半月,如星期三,
如感到可试一下你的计划,便可以进行。立即销毁。”
我把信给赫伯特看,然后便把它丢进火炉。我们一记熟信中的内容便开始考虑该怎么办。当然,我被烧伤的两臂无法划船,这是眼前的重要问题。
“我想了一次又一次,”赫伯特说道,“有了个好主意。我们用不着请一个泰晤士河上的船夫,不妨叫斯塔特普来帮忙。他不仅是个好人,而且又是个熟练的桨手。他对我们不错,有热情,又诚实。”
其实我也不止一次地想到过他。
“赫伯特,你准备让他知道多少情况呢?”
“必须让他知道得越少越好。他会想到这只不过是一件荒唐怪事,不过要严守秘密。等到那个早晨一到,再告诉他有一件紧急的事,你要把普鲁威斯送上船准备出国。你同他一起去吗?”
“当然一起去。”
“去到哪里?”
这个问题对我说来已经有过许多次焦急的考虑,至于地点,无论去到哪个港口都无关紧要,汉堡也好,鹿特丹也好,安特卫普也好,哪里都可以,只要出了英国就行。至于外国船只,只要我们遇上,肯带我们走就行。我一直在心中盘算,他上了小船,沿河而下,最好要划过格里夫森,因为这是一处多事地点,只要被怀疑,就会遭到搜寻和盘查。我又注意到外国船只总是在水位高的时候离开伦敦,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在前一天退潮的时候下水出发,然后把船停舶在一处僻静的地方,等待一条驶来的外国船。无论我们停在什么地方,只要事先做好调查,外国轮船出现的时间是可以计算得差不多的。
赫伯特同意所有这些考虑,所以一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开始我们的调查。我们发现有一艘驶往汉堡的轮船,这非常适合于我们的目的。我们的指望也就放在这艘船上了。不过,我们也记下了其他即将在同一个潮期离开伦敦的外国船只,还记下了每一条船的结构和颜色。然后,我们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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