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自传》第58章


。那些明信片表现了罗马的名胜,她用手把它们弄成扇形一张张给我看。我突然受到了震动。在这些关于这座永恒城市的风景中,我看到一张极为色情的照片。接着又是一张,随后她带着假装的纯洁神态,用一种优雅的害羞动作合拢了这堆明信片。真无法让人相信!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明白了我虚构的故事。她只是我误入歧途的想象的葛莉塔·嘉宝,再者她跟这位明星肉体上也很少相似之处。这个女人是位裸体模特儿,是我的一位模特儿的朋友。她一定是从那位模特儿处了解到我收集色情画@。她碰到我,在博物馆里认出了我,想向我提供她本人的收藏,于是就追赶着我。
这个明显的混淆令我不安。我的脑子有了问题。一些时候以来,我犯了一个又一个错误。加拉发现我太孤独了,把我带到了山区;在接近柯尔蒂纳和奥地利边界的特列一克罗西,我们住在一家旅馆。她从这里回到巴黎呆了十五天,把我一人留下来。
就在这儿,我收到来自卡达凯斯的坏消息。无政府主义者枪杀了我三十来个朋友,特别是利加特港的三名渔夫。我该决定重返西班牙继续我这些自己人的命运吗?我始终呆在房间里,一直担心加拉不在时我会生病。我得补充一句,四面八方环绕的山峰真把我迷住了。或许应当去西班牙!但那时,我应当加紧享受我所有的健康,以便在这一牺牲的过程中拥有最大限度的活力。我怀着恐慌,严格地照料着自己,为了一点点不正常的粘液,我就匆忙往鼻子里滴几滴药水。我白天都花在漱口上。最微小的丘疹或湿疹全让我慌恐,夜晚我擦抹护肤霜。由于监视疾病和担心炎症而不停地摸着阑尾,我再也睡不着了。我细致地检查我的粪便,心跳着像挂钟一样准时走进厕所。六天来,每当我坐在那儿,看到那挂在墙上的白色马约里卡陶器粘着一大块鼻涕,我就心神不安起来。除此之外,厕所是清洁的。只有这块鼻涕让我恶心。最初我注视着别处,装作没看到它,可它越来越强迫我注意它。这块鼻涕显然是有暴露搞的东西。它卖弄风骚地紧紧缠着那个马约里卡陶器,我不妨冒昧说一句,不可能不看到它。另处,它还是块相当干净的鼻涕,具有略带绿味的美丽的珍珠灰色,中间有点儿棕色。它末端呈尖形,从墙上翻立起来,好像撩拨人们对它采取行动似的。六天过去了,而我却无法同我的顽念做斗争。第七天,我开始行动。这块鼻涕破坏了排便给我带来的那种满意的快乐。我鼓足勇气,用一块薄纸裹住食指,用最猛烈的动作捏着这块鼻涕,想把它弄下来。一股难忍的疼痛袭上我的手指。这块鼻涕像针一般坚硬,刚深深刺入了我的肌肉。血立即涌流出来,疼得我泪水直流。在我的房间里,我想用双氧水给自己消毒,不过最严重的是一部分鼻涕仍贴在指甲下的皮肉上,我不知怎么能弄出它来。疼痛有所缓解,可出现了阵阵刺痛。感染开始了!我像死人般面色惨白,下到餐厅,跟旅馆老板说明我的情况。从我开始住到这儿起,这个人就尽力亲切地同我讲话,可我十分冷淡地回答他,使他无法再继续下去。面对着我这么意外的新态度,他殷勤地连声回答我。他希望仔细看一下我的手指。
〃别碰它,〃我说,〃请只看别碰。这严重吗?〃
〃这东西好像扎得很深。〃他说,〃可这是什么?是木刺吗?是根针吗广
我没回答。我怎么回答呢?我不能跟他泄露这块微黑的东西是鼻涕。只有萨尔瓦多·达利才会遇到这种事!一块鼻涕嵌入了这只变得发紫的手的皮肉,必须在破伤风感染身体其他部分前把这只手切下来。
我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陷入最阴暗的绝望之中。内战的任何一种折磨都无法同我这天下午经受的这一想象的酷刑相比。我想象着手被切了下来。怎么处置它?有装手的棺材吗?要立刻理掉它吗峻从没这样生活过:总想着跟我分离的手将在一个匣子里腐烂。极度痛苦使我浑身冒冷汗,我站起来奔向厕所,跪在那儿查看鼻涕的碎屑。事实上,我发现并查看了它们。怎么搞的!它不是鼻涕。它不过是一滴干的胶水,无疑是安放马约里卡陶器时掉下来的。
我的恐惧一下子无影无踪了,我能从指甲中除掉那深深嵌入的碎屑了。这之后,我美美地睡了一大觉。醒来时,我明白我不会去西班牙了。我死里逃生。仿佛是羽斯曼小说中的主人公德·艾珊特(他在动身前,完美地想象出到伦敦的旅行,结果他不需要去那儿了)一样,我刚体验了内战的所有暴行。无想象力的人感到需要周游世界或等待欧洲的战争以便形成对地狱的观念。至于我,呆在原地,碰到一块鼻涕,而且还是~块假鼻涕,就足够做到这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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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佛罗伦萨……慕尼黑到蒙特卡罗……邦威特一泰尔……欧洲战争重起……莎耐尔小姐与卡尔维特先生之战……回归西班牙……里斯本……发明拍摄思想的机器……宇宙论……老鸦企属
植物叶的永久胜利……文艺复兴
保尔·艾吕雅提出过一个纹章的铭文:〃靠谬误和芳香生活。〃经过葛莉塔·嘉宝和鼻涕的谬误之后,我了解了〃预知力〃的芳香。我越在直接和普通的事情方面出错,我就越能看清本来。
我们刚在佛罗伦萨附近租了一个别墅。在柏树的环绕下,我重又获得一种相对的平静。我的好朋友莎耐尔小姐,当时正在西西里游历。一天晚上,我突然感到她患了斑疹伤寒,我立刻给她写了一封信:〃我非常担心你患麻疹伤寒。〃第二天,我收到一份米西妞·塞尔特的电报,告诉我莎耐尔在威尼斯病得很厉害。我跑去看她。她患了伤寒,在发着高烧。加基列夫之死的回忆让我们都很害怕。
床头柜上放着个卡普里大贝壳。从此以后,并没什么明显的理由,我便总把卡普里同发烧的念头联系在一起,反复说着:
〃在卡普里,风景总是发着高烧。应当用它的岩洞治愈卡普里的毛病。〃
我吩咐从病人房间里拿掉这个贝壳。随后有人来量了体温,体温突然恢复正常了。从此,这样一个问题始终纠缠着我,那就是想知道加基列夫死的那天在他的桌子上有没有一个卡普里贝壳。
我相信巫术,确信天体演化论或超验的每一新尝试需要以巫术为依据,需要重新恢复那种指引过帕拉塞尔斯或雷蒙·合尔等人头脑的精神状态。偏执狂批判对我的感觉摆脱不掉的那些形象的解释,对撒满我日程中的那些偶然事件的解释,对伴随着我各种无意义行动而来的时常具有〃客现仍然性〃的那些现象的解释,这一切都不过是向各种符号、各种占卜、各种预兆提供一客观严密性〃的尝试而已。要是我不对能预告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那么作为报偿,加拉便是一位真正的通灵者,是一位从该词的科学意义上来说的通灵者。她从不会搞错,并以一种惊人的准确性抽出牌来。就是这样她预言了我父亲一生的确切经历,预言了克列维尔的自杀,预言了德国的宣战。加拉相信我的木片,这是在我们最初的一次散步期间,我有一天在克鲁斯海呷的岩礁上发现的。从此以后,我们始终没放弃这个达利的护符。有一次,我把它遗忘在伦敦的科文特花园,但第二天又找回了它。又有一次,它被卷在纽约圣莫里兹旅馆的床单中送去浆洗了,为了找回它,得把全部胜床单翻个遍。这个木片在我这儿具有了古怪的神经官能症的形式。每当我想换它时,我就忍不住要这么做。就连现在我也不得不从桌边站起来去触摸它……看哪,行了!一瞬间,我的烦恼就缓解了。
在有这个木片之前,我受到各种不像是真的古怪毛病的侵袭。尤其是睡觉的仪式,已达到了精神错乱的程度。抽屉全要关上,东西都要均衡地放在安乐椅上,门要半开着。稍微违反一点儿这想象的规矩,都迫使我再起来把一切安排好。现在只要我能在想的时候摸到这个护符,它就会使这些怪癣全消失掉、…··
九月的秋分将给我们带来慕尼黑的危机。尽管加拉的纸牌向我们证明这还不会是战争,可我们还是谨慎地离开了意大利,来到位于蒙特卡罗访近的罗克布鲁纳的拉波萨,住在何柯·莎耐尔的家里,我在她那儿呆了四个月,相伴的还有大诗人彼埃尔·何维地。何维地是立体主义者那一代的全面的诗人。他是〃粗重的〃、反知识的、完全踉我相反。这是个使我们争辩并加强我们各自观点的绝好机会。我们把〃研究问题〃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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