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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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见某某和某某某出现在片场,很逆天也很尴尬地有一种两人果然是一家的感觉。大夏天里头,一个米色长袖衬衫严丝合缝,面色苍白步履维艰,偏偏不要人搀扶。另一个明明气在头上又面带不忍,难掩怒容还不离半步。
不过是一起“从别人家新闻里跑出来的槍支问题”恰巧波及了剧组。导演扑地舍身救设备,索性都没什么大损失。可这两人怎么就跟决战过似的。
“谭岳,今天的戏你最好能一次过。”当着剧组的面,凌青原全无表情地用不小的声音说。
“那也得一群狒狒给力才行。”谭岳回敬道。
“若是纯‘突发事件’也就算了。你预先就料想到了,还不置一词,毫无防备,不是脑残吗。”慕德礼一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模样,给凌青原搬了个软靠椅,示意他就做做象征性的工作,粗活脏活累活都扔给他这个副导得了。
“绕来绕去绕不开,可我又偏不可能提前预知袭击哪儿来,纯就是个突发事件。无法左右,只当它不存在,自己照做自己的事儿。”凌青原坐到椅子上脸白了一下,语气也不太好:
“我告诉谭岳能怎样,能避免吗。他必然拦着我,生怕我出点闪失地限制我。我事先没说,错了我认。但我不能允许他瞎折腾、禁止我出门。”
慕德礼绕过他们二人的那点阴私,又开始甩刀子:“就怪你压根没想过平了凌道远。结果让他一个劲虐你。”
“呵,凌道远。难道我该听邵伟乾撺掇,把我大名套在脖子上面,明目张胆去见凌牧,告诉他是二儿子杀了我,给我个公道。”凌青原笑了一声,牵动的肌肉有点多,腰酸腿软浑身不自在,他笑得有些凄惨:
“滑稽。好不容易自由了,和他们扯上关系复又是数不清的明争暗斗。到头来,还是活着做我自己为要。”
慕德礼暗地里烧香祝他命硬,明里砸吧了一嗓子。二人看见一切就绪,场记准备打板,就都噤声闭嘴看着现场。摄像机跟着谭岳走,一个很长的镜头。谭岳第一次状态明显不对,呆板,哪儿有一点听到建国喜讯的由内而发的欢快样子。
凌青原火了:“感情用事,妈的我就不该用他。”这句话,离得近的工作人员都听见了,个个儿想的都是哪管得起你们的破烂帐。
冷着脸喊了几次停,谭岳也给磨得没脾气,洋人狒狒们也从无规则热运动幻化成稳定态核外电子运动。差不多第七次,凌青原喊了过。之后又拍了几个短镜头和特写,舞会这场总算过去了。
群演们各自散去,摄影师准备去补拍几个场景。谭岳和秦子钰走下来,就看见凌青原脸色铁青,双手后背相握实则护着腰肢,努力直身而立:“谭岳,你和我的个人矛盾不应该成为影响你演戏的原因。前两遍你的表现,不用我说了。”
鲜明的凌导风格蹦出来了。慕德礼撇撇嘴,倒着走往后退了三大步。旁边的秦子钰意外地听见年轻的导演肃声说谭岳,让他为状态差而向搭戏演员以及剧组道歉。
“我道歉可以。程导有一点我也得提醒你,器材有多重要,没了可以重买重拍。而你不顾个人安危隐瞒‘情况’的行为,会给剧组带来莫大损失。这点请你记牢。也请你为前天所谓的‘奋不顾身’道歉。”
凌青原大大落落地表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把器材安危放在自己安危前面。他向剧组保证,会和大家一起拍完整部戏。谭岳咬牙切齿地想他死鸭子嘴硬不认“真”错,避重就轻地歪了楼。不过谭岳也格外恳切地承认,演员首要职责是诠释好角色。
之后,他们便踏上了回程。
按统筹的安排,他们应该是回国到承平,立刻转外景地,先拍摄傅严在五九年后第一次被批…斗,下放接受四年劳动教养的那一段。这一段情节是在第二幕的中后部,在凌青原的计划中,十分钟加。
在美帝的机场,谭岳默默自掏腰包,给自己和凌青原办了升舱,经济转公务。跨洋飞行太煎熬,位置狭小还久坐。凌青原膈应他财大气粗,二人“矛盾”摆在这里,示好也没用。
只要在有人,在公共场所,这两人的形象就是界限分明的导演和演员,严肃到了秉公无私、六亲不认的地步。机场里毕竟是团伙行动,秦子钰碰巧听到了二人一次谈话,他们话题外人不避,说白了就是争执。
“这件事情,我提前告诉你有用么。我能预知哪时哪秒子弹发射或不发,你能么。既然都不能,防备有什么用,我算知情吗。况且我是导演,必须得跟组拍摄。谭岳,你不要私心作祟,行为越界了。”
秦子钰忽而觉得,剧组碰在校园巧遇到的可爱的槍支走火,或者不是个常例。
“你是导演,就应该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你有做到吗。你没有尽责,就无立场指责我行为越界。”谭岳反驳,不过缓了口气又软了些:“情绪影响拍摄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有。”
话锋一转,谭岳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碎了一般:“你也必须保证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许、瞒、我。”
上了飞机,两个特权阶级就远离其他群众。尤其挂帘一拉,与世隔绝。凌青原也不再声讨和谭岳的人民内部矛盾了,他疲懒地放了靠背转脸靠窗就要睡去。谭岳收起两个座椅之间的扶手,安安静静地给他按摩。
“腰还疼不疼。”
“疼。”
“腿还疼不疼。”
“疼。”
“你知不知道,我心里疼。”谭岳心想,自己早已被这个无情无义,无惧无怨,不管不顾,满脑子只有电影的妖精给吓得浑身都疼。又疼又酸,又酸又胀,忍不住地想把他一次次……让他和自己再也无法分离。
凌青原按着他的手,没说话,慢慢,慢慢睡了过去。谭岳吻了他嘴唇,给他盖上毯子,五指和他五指交叉相握。
剧组回到国内,马不停蹄就赶到“松岭”的取景地。曾经,谭岳听到过的凌青原随口念叨出来的一句话,和着门德尔松的《春之歌》:
“朝露,松岭,鹧鸪声从群山万壑之中间歇传来。油灯尽了,熄灭之前火苗忽然那么一亮,轻轻炸响。还有雨后暴涨的山溪,松软泥泞的土地……”
这片段就发生在这里。那场景那音乐从他嘴里说、出手底弹出,是如此美妙。谭岳拿到剧本,方才知道傅严是在鸣放中直言获罪,否定三面旗帜打为右…派后,在这松岭接受劳动改造。那一年,傅严四十三岁。
六月底已经没有春的影子,不过雨水和朝露还有鸟鸣倒是不缺。傅严在松岭呆了四年,要取四季的景色,凌青原和统筹商量好了,回头秋冬还再来拍一次。
摄影组最喜欢在自然条件里头发挥,空旷,好摆机位。镜头由远处苍山及近,雨后田埂上湿漉漉软乎乎,两个不知名的班头在就为粮食分配,倒班换工和“学习”问题争吵。
田里头,长裤改短的傅严穿着灰不拉几的土布短褂,弓腰劳作。泥水漫过他赤着的脚丫,浸泡过他脚背。旁边有几个同接受改造的工友,老李,老何。他们都不是干惯农活的人,但都在改造中越来越熟练,他们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就听见田埂上的吼叫。
谭岳从泥地里爬上来,助理徐衷过去要帮他打理衣服和一身脏。谭岳示意先不急,他看向导演,不知他下一幕拍的是啥。
“这一条过了。下一条,扛粪水浇白菜地。”
剧组同情地望着谭岳。摄影郁闷地扫了一眼导演。慕德礼的牙在太阳下反光。
五十年代北方农村用得都是旱厕,得攒粪扒粪去浇地。时不时还得清理粪塘。虽然又脏又臭,可那时候人吃饭都成问题能有化肥么,下水货化在田地里都是宝。
谭岳心里笑骂了一声小妖精,安安分分地换了一身看上去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道具拎来两个粪桶一个扁担。谭岳想起剧本里头,傅严担水担肥已经很久。为了晚上还能看书写字,他用的都是左肩。负重让他左股骨下挫,左脚肿。
化妆师帮他做出了悲惨的效果。眼睛凹陷面黄肌瘦,指节粗肿,布鞋短裤间露出来的膝盖和小腿诡异地不匀称。
凌青原偶尔会想,正是这位主角绝大多数时候对自己无条件、无怨言的配合,才能让整个剧组愿意跟着年轻的导演转悠。而老慕也是个好螺丝好发条,丝丝入扣地贯彻他的命令,让剧组转得活络。
农闲时,草棚子下看材料。群英会,暴露交心检举揭发。每日傅严几乎凌晨醒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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