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特露德》第27章


“这我相信。和一个朋友——倘若他有这样一个朋友的话——一边喝酒消磨时光,一边舒适地闲聊着这种特别的生活,这当然是人生最美妙的事。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应当高兴,因为我们正过着这种生活。这种美妙的飞箭似的时代,一个可怜的人能享受多久呢,欢乐瞬息即逝!所以我们必须珍惜欢乐,珍惜灵魂的宁静和美好的心情,以便不断丰富我们的美妙时光。朋友,干一杯!” 
我完全不同意他的人生哲学,然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和这样一位朋友共度夜晚很愉快,我生怕失去这位朋友,而他对我早已是不可靠的了,我沉思地回顾过去的年代,一切似乎都近在眼前,却包含了我全部青春年华,这种年代的轻浮和无忧无虑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及时结束了闲谈,莫特还要求陪同我一起去我的住所。然而我请他留步休息了。我知道他不喜欢和我一起走在街上,我慢腾腾的破行会妨碍他,使他不耐烦。他是不愿意作出牺牲的,即使这样一种小小的牺牲也常常很难做到。 
我很喜欢自己的小风琴曲。这是一首前奏曲,表达了我和自己过去告别的心情,也是对这一对新人的感谢和祝福,同时也是我和她以及他的美好的友谊时光的回声。 
举行婚礼那天,我早早赶到了教堂,躲藏在大风琴后观看婚礼。当风琴师演奏我的作品时,盖特露德抬起眼睛看着新郎,向他点点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见她了,她穿着白礼服显得比从前更高、更苗条了。她文雅庄重地从装饰得漂漂亮亮的狭窄小道上走向祭坛,她那位丈夫姿态高傲,腰板笔挺地大步走在她身边。倘若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迈着歪斜的吸步走这条典礼之路,肯定就没有这么隆重庄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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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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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长久考虑我朋友的婚事,我不能让自己的注意力和希望引到这条自寻烦恼的道路上去,否则就会变得过分忧心忡忡。 
这些日子里我很少想到我母亲。从她上一封信中我确切了解到在我们的老家里已不复存在和平安宁,可是我既无理由也没有兴趣卷进这两位妇女的争吵之中,反而带点幸灾乐祸的心情听任其自然发展,对于这种争吵,我的评判完全是多余的。此后我写去的信就没有得到口音,而那时我正忙于歌剧抄本的审阅修改,哪里还顾得上考虑施尼佩尔小姐的事呢。 
后来我收到一封母亲的来信,信的内容异乎寻常地包罗万象,使我非常惊讶。信里有一大段极细致的指责她那位女伴的文字,从中我了解到,我母亲想维持家庭和平,她却违背我善良母亲的这些心愿,做了许多错事。母亲在信里给我描写这些,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尽管她写得小心谨慎,维持着尊严,但是这封信仍然是对于她和那位老朋友、堂姐妹之间关系的一份小小的自供状。母亲不仅认为我和我已故父亲反对施尼佩尔小姐完全正确,而且她现在甚至还打算出售我们的祖居,只要我也愿意,她宁可搬迁到别处去居住,一切仅仅为了躲避施尼佩尔小姐。 
“你若能亲自来一趟,也许更好。路麦肯定已经知道我所想的以及我计划要做的事,她早已观察得清清楚楚;但是我们两人之间关系很紧张,我找不到合式的方式把这些必须做的事情告诉她。我暗示自己情愿再度一个人独居,并不需要她,可是她没听懂,而我也不愿意公开吵翻。我知道,如果我直截了当要她走开的话,她会争吵和反抗的。你到这里来,把家务整顿一下,情况会好些的。我不愿意闹出什么丑闻来,而她又不肯善罢甘休,事实上必须把一切明确地向她说清楚不可。” 
于是我作好去砍杀这条恶龙的思想准备,只要母亲提出这个要求。我心情愉快地收拾好行装,动身回家了。我一踏进我们那所古老的住宅,倒确实立即发现有一种拿新的精神统治着这里。也就是说,这座巨大的、原来很舒适的房子,如今显露出一种愁闷、压抑、枯燥和可怜的模样,一切都受到严密看管,要尽量地节省又节省。在古老坚实的镶木地板上铺着有黑色长条纹的、质地很差又极难看的所谓“狭长地毯”,说是为了保护地板,也为了减少洗涤。那架旧钢琴多少年来一直闲搁在客厅里,现在也同样给罩上了套子。尽管我母亲因为欢迎我来临早就准备了茶和点心,尽量让一切都弄得令人舒适些,我仍然闻到了一种老处女的可怜的、挥发出樟脑味的气息,进门后我一面笑着迎向来接我的母亲,一面捂住了鼻子,她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刚坐定,那个泼妇就进来了,从“狭长地毯”上向我奔跑而来,对我的行为毫不吝窗地加以赞誉。我细细询问了她的近况,抱歉地说:她现在居住的这幢古老房子也许不能使她处处都称心满意。她不理会我母亲在场,完全以主妇自居,张罗我喝茶,急促而又显然带点奉承地回答我的客套话,却同时越来越显露出恐惧和不安,因为我对她过分客气。她嗅出了不祥的味儿,可是必须装出委婉的声调,把她那套有点过了时的恭维话全都搬了出来。我们在极其庄重和客气的气氛中交谈着,眼看天色逐渐昏暗,我们互致了衷心的问候,就象两个老派的外交官一般分了手。不过我相信,那个妖精虽然吃了甜面包,这个晚上肯定没有睡着,我却心满意足地安息了一夜,而我那位可怜的母亲也许在经历了无数个气恼和不安的夜晚之后,总算第一次又重新有了完全是这幢房子的主妇的感觉而安然想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用早餐时这同一套把戏又演了一场。前一天晚上我母亲只是一言不发地、紧张地在一边旁听,现在也高高兴兴参加了谈话,我们如此温文尔雅地对待施尼佩尔,使她感到非常尴尬,甚至很悲哀,因为她很明自,我母声说这些话并非出于本心。这位老小姐惹得我烦恼极了,她出于害怕,尽量装出很卑微的样子,称颂一切,赞誉一切,可是我仅只想到那个被开除了的女仆,想到那个由于母亲的宠爱才算勉强容忍留下的满肚子不高兴的女厨师;我还想到那架套上了罩子的大钢琴以及充盈屋内的阴沉而小气的味道,而从前这所祖传的房子里总是充满愉快气息的。想到这一切我的决心就坚强了。 
早餐后我嘱咐母亲到卧室去躺一会儿,让我和那位亲戚单独谈谈。 
“饭后您不休息一会儿吗?”我有礼貌地问道。“那么我就不打扰您啦。我想和您商量一些事情,当然并不一定非得马上就谈。” 
“噢,请讲吧,我白夭从不睡觉。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从不在白天睡觉。我总是整天站着干活。” 
“非常感谢,尊敬的施尼佩尔小姐。我要感谢您对待我母亲的情意。不是您的话,她在这所空荡荡的房子里会感到寂寞的。是的,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怎么?”她叫喊着跳了起来。“什么是完全不同了?” 
‘您还不知道吗?母亲终于决定实现我一贯的愿望,决定搬迁到我那里去住了。这样的话,我们当然不会让房子白白空着。我们要尽快把房子卖出去。” 
这位老小姐惊慌失措地盯视着我。 
“是的,我的确很抱歉,”我继续客气地说。“这段时间里您费了不少劲。您对全家人都这么有情有义,细心照料,真是感谢不尽。” 
“可是我,我怎么办——我能上哪儿去呢——” 
“嗯,这个好解决的。您只要再去找一个寓所就得了,当然不必如此着急。您一定很高兴,又能过清静日子了。” 
她站起身来。说话的声调仍然客客气气,却流露出疑惑和尖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愤慨地叫嚷说。“你的母亲,先生,答应我在此长住。这是一个永久不变的协定;可是现在,我已经接管了整座房子的家务事,一切方面都是你母亲的帮手了,却要把我赶到大街上去!” 
她开始抽泣,想要走开。我当即拉住她那瘦骨磷峋的手,让她重新坐到靠椅上。 
“事情哪有这样严重,”我微笑着说。“因为我母亲要从这里搬走,情况就有点儿改变。至于出售祖居并非她所决定,而是由我决定的,因为我是屋主。我们不会限定您非得在什么时间内找到新房子,而且我母亲总是首先考虑到要照顾您的。您一定会比从前过得更舒适,再说您毕竟还是她的客人呀。” 
预料中的抗议终于来临了,傲慢、哭泣、想方设法夸耀自己,最后这位不满的女人发现,从这里撤走才是最聪明的。于是她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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