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第30章


“是啊,并不后悔。留在这镇上有很多现实角度的好处,我也好好的加以利用了。这是一块同乡关系非常有用的土地啊。比如说做我靠山的白领高利贷公司社长,就是因为读了报纸上登的我们高中时代所做的志愿者活动的报道之后,才从心底里信任了我的。我的心里并不希望为了个人利益而利用我们那个时候所做的活动。但是结果上来看变成了那样。此外我们公司的客户有不少在大学上过我父亲的课。名古屋的产业界就是像一张紧密维系在一起的网network一样。名古屋大学的教授在这里就有点像张招牌那样了呢。但是这种关系一到东京就无法通用了,就连正眼都不会瞧上我一眼。你这么觉得吧?”
作沉默了。
“我们四个留在这里的理由之中有这样现实的东西存在。就是所谓安于现状,选择了安逸的生活。但是等到意识到的时候,这个镇上只剩下我和青两个人了。白已经死了,黑结了婚搬去了芬兰。而我和青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不怎么碰面。为什么呢?是因为就算见了面也没有话可说啊。”
“去买雷克萨斯不就行了,这样就有话题可聊了。”
红闭起了一个眼睛。“我现在的车是保时捷的卡雷拉4,半敞篷。六挡手动(manualgear),换挡的手感一流,特别是换低速挡时的感觉实在绝妙。你开过么?”
作摇了摇头。
“我很是喜欢,并不打算换掉它。”红说道。
“那另外的买一台作为公司用车不就行了吗,反正能报销的吧。”
“我们的客户里有和日产是联盟的公司,还有和三菱的。这可不能把雷克萨斯当成公司用车啊。”
两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你出席了白的葬礼没有?”作问道。
“啊,去了。我从未经历过那么悲痛的葬礼。这是真的,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心痛。红也在,黑没法出席,因为那个时候人已经在芬兰了,而且即将要临产。”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通知我白的死讯呢?”
红一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作的脸,目光的焦点像是无法很好地聚焦。“我也不明白啊,本以为一定会有谁通知你的,大概青会……”
“不,谁都没有高射速我。直到一周以前,我连白已经死了都不知道。”
红摇了摇头,然后像是要背过脸去那样目光投向了窗外。“我们好像做了对你不好的事啊。不是想找借口,我们当时也很混乱,弄得摸不着头脑。一心以为白被杀的消息肯定会传入你的耳中。然后你没出席葬礼,我们就以为你是尴尬不愿意来。”
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被杀的时候,白确实是住在滨松对吧。”
“是啊,大概在那儿住了两年了。一个人住,教孩子们弹钢琴。应该是在雅马哈的钢琴教室工作的。至于为什么会特地搬去滨松,具体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工作明明在名古屋也是能找到的。”
“白在哪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
“白在那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
红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衔在嘴里,隔了一会儿再用打火机点上了火。然后他说道。
“在白被杀害大约半年前的时候,我因为工作去滨松办事,就给她打了电话邀请她吃饭。那个时候我们四个人实际上已经分开了,不再一起碰面了,只是偶尔联系一下的程度。但在滨松的事情比预想提前结束了,时间忽然空了出来,就想和很久没见的白见上一面了。见了她比想象中更为安顿,好像挺享受离开名古屋,在新的土地上开始的生活。我们两个聊了以前的事,一起吃了饭。去了一家市内有名的鳗鱼店,喝了啤酒,好好的放松了一下。她那个时候已经能喝一点酒了。虽然我感到一点意外,但是怎么说好呢,气氛里不是没有一丝紧张的,就是我们不得不一边避开某种话题才能继续聊下去。”
“某种话题就是说是关于我的么?”
红做了个苦恼的表情点了点头。“是啊。她心中好像还有这个疙瘩。她并没有忘记那件事,但除此之外,已经感觉不到白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常常会笑的很开心,聊得也很愉快,说的内容也很正常。我觉得换个地方生活大概对她意外的有积极的效果。只是,有一点我也不想说,但是她没有以前那么美了。”
“没那么美了。”作重复着对方的话,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远处传来的。
“不,和没那么美了有点不一样。”红这么说着,一边思索了一会儿。“怎么形容好呢,当然脸的构造基本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且从一般的标准而言无疑还是个美人。如果不认识十几岁时的白的话,除此之外别人看到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我很清楚以前的白她是那么的有魅力,那份美深深的刻在了我心里。但那时在我面前的白不再是那样富饶了。”
红像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似的脸上的表情微微皱了眉。
“亲眼看着变了的白,说老实话这对我来说实在是痛苦的体验。曾经有过的那份热情的东西,现在已经找不回来了。以前的那份非同一般的东西无处可寻地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白已经无法再让我震撼了,这一切都让我觉得痛苦。”
烟灰缸上的香烟正冒着烟,红继续说着。
“那个时候白才刚过三十,不用说还没到开始衰老的年纪。和我见面的时候她穿着极为朴素的服装,头发束在后面,也基本没怎么化妆。但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不过是一些细微而表面的东西。重点是那个时候的白已经失去了生命里所有的自然的光辉。她虽然性格内向,但与她想法无关在她心底有着一些活跃着的东西。那份光和热从各个缝隙中随性的洋溢释放出来。我所说的你能明白么?但最后和她见面的时候,那种东西已经消失了,就像是有人从里面拔掉了塞子那样。以前的她那么水灵娇艳,那么闪耀夺目的容貌现在反而让人看着心痛。这不是年龄的问题,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就变成那样了。得知白被人绞死的时候,我真的悲痛无比,从心底为她可惜。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希望她迎来那样的死亡。但是同时我又不禁这么想,她在肉体被杀害之前,某种意义上生命就已经被剥夺了。”
沉默降临了,厚重且密度很高的沉默。
“你还记得白常弹得那首钢琴曲么?”作问道。“李斯特的“郷愁lemaldupays”,一首很短的曲子。”
红略一思索然后摇了摇头。“不,不记得有这么首曲子啊。我记得的只有舒曼的曲子,舒曼的《童年情景》中有名的那首梦幻曲(tr?umerei)。记得她时常会弹,但是不知道那首李斯特的曲子,怎么了?”
“不是,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忽然响了起来。”作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手表。“占用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差不多就到这里吧。能和你聊这些真好。”
红继续坐在椅子上姿势未变,直视着作的脸,那双眼睛里不带着表情,就像是在凝视着一块全新的什么都还未刻上去的的石板那样。“你赶时间么?”他问道。
“一点都不。”
“再稍微聊会儿么?”
“好啊,时间的话我多的是。”
红酝酿着要说的话的轻重。“你,其实也不那么喜欢我吧。”
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是因为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问题,另一点是对于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要说自己是喜欢或是讨厌之类极端的情感,不知为什么觉得不怎么贴切。
作挑选着用词。“很难形容啊。和十几岁那时候的感觉相比,的确是不太一样了。但那是………”
红抬起一只手,让作不用再说下去。
“你不用那么顾虑什么措辞。也没有必要去让自己喜欢我。对我还抱有好感的人,现在哪里都没有了。但是以前的我也是有几个极好的朋友的,你也是其中一个。但是人生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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