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第32章


纸和现场情况之间是会意外的出现误差和差异的。虽然产生误差的理由有很多,但总之在展开作业之前,制作出精确到细节的可靠图纸是必不可少的。工程一开始之后再发现大差错或是误差的话,就不可挽回了;这就好比作战部队依靠着漏洞百出的地图去某个岛上登陆那样。
这项作业告一段落之后,他们和站长相坐而谈,讨论了伴随车站改建出现的各种问题点。由于建了扶梯,车站的形状就会随之变化,从而乘客的流通方式也会变得不同了。在建造的结构上必须把这个变化考虑进去,当然乘客的安全是最优先考虑的,但同时也要确保车站人员工作时需要的线路。做的任务就是将这些要素综合起来,制定改建计划,替换到实际的图纸上去。虽然是相当困难的工作,但也是和人的生命攸关的重要工作。作坚韧不懈的投入其中,明确问题点,列出相应需要检查的项目表,再一个个逐一仔细攻破,这本来就是他擅长的作业。另一方面,作在现场把工作的步骤教给了缺乏经验的年轻职员。那个叫坂本的青年刚从早稻田的理工学部毕业,人异常的沉默寡言,脸型很长,连笑都不笑,但领悟很快,认真地听着作所说的话,测量的工作也很熟练。作心想这个人以后说不定能排得上用场。
他们和一个特快停车站的站长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讨论了改建工程的细节。到了午休的时间,他们就从站长那儿得到了饭盒,一起在站长室吃了,之后就喝着茶聊着些闲话。站长是个待人可亲的微胖的中年男人,跟他们说了很多车站发生的有趣的故事。作很喜欢到现场,听他们聊这些话。不一会儿说到了失物招领的话题上,说的是在列车、车站里有多少数不清的失物,这之中又有多少不可思议的、奇妙的东西。遗骨、假发、假肢、长篇小说的手稿(试着读了读发现很无聊),放在箱子里的包装精美的染血衬衫,活的蝮蛇,一捆四十张左右的照片拍的全是女性的性器官,一个大而漂亮的木鱼………
〃里面有些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他说道。〃一个认识的站长那儿,有个被人忘了的手提包(bostonbag)里放了死去的胎儿。幸亏我们这里还没发生过那种事,但是以前在一个我担任站长的车站那儿,有人捡到浸在福尔马林里的两节手指。〃
〃那可真是让人不舒服啊。〃作说道。
〃是啊,当然让人不快啦。一个漂亮的小布袋里,放了一个小小的像是蛋黄酱的罐子的东西,里面有两根细小的手指浮在液体里。看上去像是从指根处切下来的小孩的手指。这种事当然联系警察了,因为也许和什么案件有关联呢。警察马上过来,把那东西拿走了。〃
站长喝了口茶。
〃之后过了大概一个礼拜,来取手指的那同一个警察又过来了,然后询问了那个在厕所发现手指的工作人员,详细的问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我也在场,根据那个警察的话说,那个瓶子里的手指好像不是孩子的。实验室查证之后,发现是成年人的手指,比较小时因为那是第六根手指。警察说,偶尔会有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六根手指,大多数情况父母都会嫌弃畸形,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会切除掉。但也有人成年了还保持着六根手指,那两个手指就是在成年之后把第六根手指切除后,泡在福尔马林里保存起来的东西。切除之后过了多久这就没办法知道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被这么遗忘在车站的洗手间,还是说是被丢弃的呢,这实在无法想象。但大概没有是犯罪的可能性,结果这手指就这么交给了警察。也没有人申报说自己把手指忘在什么地方了。可能到现在还是放在警察局的仓库里了吧。〃
〃这故事真不可思议啊。〃作说道。〃明明把第六根手指保存到了成年,为什么会忽然去把它切掉了呢?〃
〃是啊,真是充满了谜团啊。之后我起了兴趣,查了很多关于六根手指的资料。这被叫做多指症,名人之中也有很多多指症的患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有人作证说丰臣秀吉就有两个大拇指。其余也有很多例子,有有名的钢琴家,还有作家、画家和棒球选手。虚构的人物的话,《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莱克特博士就是有六根手指。六根手指绝不是什么罕有的例子,而且它其实还是显性的遗传基因。虽然有人种差异,但全世界中大概五百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有六根手指。但这里面大部分就像刚刚说过的那样,在手指功能固定下来的一岁之前,按照父母的意愿被切除了。所以我们实际上基本没什么机会见到六指,我自己也是在这个手指的失物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第六根手指。〃
作说道。〃但是不可思议啊,如果第六根手指是显性遗传基因的话,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没有六指呢?〃
站长困惑的歪了歪头。〃不知道啊,是为什么呢?这么难的问题我就不明白了啊。〃
这时,一同吃午饭的坂本开口了,简直像是把堵在洞穴入口的巨石挪开一般战战兢兢的说道:〃身为后辈之身本不应插嘴,能否允许我稍稍打断补充几句呢?〃
〃可以啊。〃作有些吃惊地说道,因为坂本完全不是在人前会主动发表自己意见的类型。〃想说什么说吧。〃
“由于“显性”这个词听上去很好让世上很多人都误解了,其实虽说是显性遗传基因,它并不能够无限度的散播到人群中去的。”坂本说道。“很多罕见的怪病之中,有不少遗传基因都是显性的,但要说那些疾病是否会扩散成通常的现象,那是不会发生的。大多数的情况都是幸运的停留在一定数量之内,依然是罕见的怪病。因为显性遗传不过是倾向分布的一种要素罢了,其他要素的例子比方说有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些不过是我的推测,但六根手指对人类来说不是数量过多了的么?说到底,运用五根手指来作业对我们是必要而足够的了,而且还是效率最高的。所以就算是显性遗传,六根手指在现实的世界中必然是在劣势minority的那一方不是么?就是说淘汰的法则胜过了显性遗传基因的意思。”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之后,坂本又退回了沉默之中。
“原来如此。”作说道。“感觉和世界的计算单位从十二进位变成十进位,大体上统一了的原理相通。”
“这么说的话,也许和六根手指、五根手指的数目呼应起来了。”坂本说道。
“但是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显性基因的事呢?”作问坂本道。
“在大学里上了遗传学的课,因为自己个人对此有兴趣。”坂本涨红了整张脸的说道。
站长高兴的笑了起来。“就算进了铁道公司,遗传学的课还是好好地派上了用场呢。学习还是需要的啊,实在是这样。”
作对站长说道:“但是要是有六根手指的话,对钢琴家来说不是宝藏么?”
“那个嘛,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站长说道。“要说钢琴家有了六根手指的话,多出来的那根手指反而会成了麻烦。的确就像坂本说的那样,要灵活平均的活动六根手指,这对人类来说负担也许多少有点重了啊。或者说,五根手指是正正好的。”
“那有六根手指的好处在哪儿呢?”作问道。
站长说道:“我查了一下,发现有种说法,在中世纪的时候有六根手指的人会被当成魔法师和魔女而被烧死。据说在十字军东征的时代,某个国家中所有有六根手指的人都被杀死了。虽然不知道故事的真假,还有在婆罗洲(borneo),六个手指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自然地被当成咒术师了。但是这些可能称不上什么好处吧。”
“咒术师?”作说道。
“这也仅限于婆罗洲那里。”
这时午休结束了,话也就说到这里。作向站长道谢了请客的便当后站起身来,和坂本一起回了公司。
回到公司后作一边在图纸上添上几处必要的加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以前从灰田那里听来的他父亲的故事。长期逗留在大分县深山里的温泉旅馆里的那个爵士钢琴家,她在演奏开始前放在钢琴上的那个布袋——难道说里面放着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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