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第8章


你的:莱内·马利亚·里尔克1904,8,12;瑞典,弗拉底(fladie),波格比庄园(borgeby garb)
①亚仑·坡(allan poe,1809—1849),美国小说家、诗人,以描写神秘恐怖故事知名。这里指的是他的一篇小说《深坑和钟摆》(the pit and the pendulum),描述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在黑暗的牢狱里摸索墙壁、猜度牢狱形状的恐怖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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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九封信

我亲爱的卡卜斯先生,
在这没有通信的时期内,我一半是在旅途上,一半是事务匆忙,使我不能写信。
今天我写信也是困难的,因为我已经写了许多封,手都疲倦了。若是我能以口述给旁人写,我还能向你说许多,可是现在你只好接受这寥寥几行来报答你的长信。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我常常思念你,并且以这样专诚的愿望思念你,总要对你有所帮助。但是我的信到底能不能帮助你,我却常常怀疑。你不要说:它们能够帮助你。你只安心接受这些信吧,不必说感谢的话,让我们等着,看将要有什么事情来到。
现在我对于你信里个别的字加以探讨,大半是没有用的;因为我关于你疑惑的倾向,关于你内外生活和谐的不可能,关于另外苦恼着你的一切:——我所能说的,还依然是我已经说过的话:还是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单纯的心去信仰;你将会越来越信任艰难的事物和你在众人中间感到的寂寞。以外就是让生活自然进展。请你相信:无论如何,生活是合理的。
谈到情感:凡是使你集中向上的情感都是纯洁的;但那只捉住你本性的一方面,对你有所伤害的情感是不纯洁的。凡是在你童年能想到的事都是好的。凡能够使你比你从前最美好的时刻还更丰富的,都是对的。各种提高都是好的,如果它是在你“全”血液中,如果它不是迷醉,不是忧郁,而是透明到底的欢悦。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就是你的怀疑也可以成为一种好特性,若是你好好“培养”它。它必须成为明智的,它必须成为批判。——当它要伤害你一些事物时,你要问它,这些事物“为什么”丑恶,向它要求证据,考问它,你也许见它仓皇失措,也许见它表示异议。
但你不要让步,你同它辩论,每一回都要多多注意,立定脚步,终于有一天它会从一个破坏者变成你的一个最好的工作者,——或许在一切从事于建设你的生活的工作者中它是最聪明的一个。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这是我今天所能向你说的一切。我附寄给你我一篇短的作品的抽印本①,这是在布拉格出版的《德意志工作》中发表的。在那里我继续着同你谈生和死,以及它们的伟大与美丽。
你的:莱内·马利亚·里尔克1904,11,4;瑞典,央思雷德(jonsered),弗卢堡(fruburg)
①系里尔克的散文诗《旗手克里斯多夫·里尔克的爱与死之歌》(die weise von liebe und tod des cornets christoph ril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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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封信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你该知道,我得你这封美好的信,我是多么欢喜。你给我的消息是真实、诚挚,又像你从前那样,我觉得很好,我越想越感到那实在是好的消息。我本来想在圣诞节的晚间给你写信,但是这一冬我多方从事没有间断的工作,这古老的节日是这样快地走来了,使我没有时间去做我必须处理的事,更少写信。
但是在节日里我常常思念你,我设想你是怎样寂静地在你寂寞的军垒中生活,两旁是空旷的高山,大风从南方袭来,好像要把这些山整块地吞了下去。
这种寂静必须是广大无边,好容许这样的风声风势得以驰骋,如果我想到,更加上那辽远的海也在你面前同时共奏,像是太古的谐音中最深处的旋律,那么我就希望你能忠实地、忍耐地让这大规模的寂寞在你身上工作,它不再能从你的生命中消灭;在一切你要去生活要去从事的事物中,它永远赓续着像是一种无名的势力,并且将确切地影响你,有如祖先的血在我们身内不断地流动,和我们自己的血混为唯一的、绝无仅有的一体,在我们生命的无论哪一个转折。
是的:我很欢喜,你据有这个固定的、可以言传的生存,有职称,有制服,有任务,有一切把得定、范围得住的事物,它们在这同样孤立而人数不多的军队环境中,接受严肃与必要的工作,它们超越军队职业的游戏与消遣意味着一种警醒的运用,它们不仅容许、而且正好培养自主的注意力。我们要在那些为我们工作、时时置我们于伟大而自然的事物面前的情况中生活,这是必要的一切。
艺术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无论我们怎样生活,都能不知不觉地为它准备;每个真实的生活都比那些虚假的、以艺术为号召的职业跟艺术更为接近,它们炫耀一种近似的艺术,实际上却否定了、损伤了艺术的存在,如整个的报章文字、几乎一切的批评界、四分之三号称文学和要号称文学的作品,都是这样。我很高兴,简捷地说,是因为你经受了易于陷入的危险,寂寞而勇敢地生活在任何一处无情的现实中。
即将来到的一年会使你在这样的生活里更为坚定。
你的:莱内·马利亚·里尔克1908,圣诞节第二日;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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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附录一:论“山水”
生?
关于古希腊的绘画,我们知道得很少;但这并不会是过于大胆的揣度,它看人正如后来的画家所看的山水一样。在一种伟大的绘画艺术不朽的纪念品陶器画上,周围的景物只不过注出名称(房屋或街道),几乎是缩写,只用字头表明;但裸体的人却是一切,他们像是担有满枝果实的树木,像是盛开的花丛,像是群鸟鸣啭的春天。那时人对待身体,像是耕种一块田地,为它劳作像是为了收获,有它正如据有一片良好的地基,它是直观的、美的,是一幅画图,其中一切的意义,神与兽、生命的感官都按着韵律的顺序运行着。那时,人虽已赓续了千万年,但自己还觉得太新鲜,过于自美,不能超越自身而置自身于不顾。山水不过是: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他们跑过的那条道,希腊人的岁月曾在那里消磨过的所有的剧场和舞场;军旅聚集的山谷,冒险离去、年老充满惊奇的回忆而归来的海港;佳节继之以灯烛辉煌、管弦齐奏的良宵,朝神的队伍和神坛畔的游行——这都是“山水”,人在里边生活。
但是,那座山若没有人体形的群神居住,那座山岬,若没有矗立起远远入望的石像,以及那山坡牧童从来没有到过。这都是生疏的,——它们不值得一谈。一切都是舞台,在人没有登台用他身体上快乐或悲哀的动作充实这场面的时候,它是空虚的。
一切在等待人,人来到什么地方,一切就都退后,把空地让给他。
基督教的艺术失去了这种同身体的关系,并没有因而真实地接近山水;人和物在基督教的艺术中像是字母一般,它们组成有一个句首花体字母的漫长面描绘工妍的文句。人是衣裳,只在地狱里有身体:“山水”也不应该属于尘世。几乎总是这样,它在什么地方可爱,就必须意味着天堂;它什么地方使人恐怖,荒凉冷酷,就算作永远被遗弃的人们放逐的地方。人已经看见它;因为人变得狭窄而透明了,但是以他们的方式仍然这样感受“山水”,把它当作一段短短的暂驻,当作一带蒙着绿草的坟墓,下边连系着地狱,上边展开宏伟的天堂作为万物所愿望的、深邃的、本来的真实。现在因为忽然有了三个地方、三个住所要经常谈到:天堂、尘世、地狱,——于是地域的判定就成为迫切必要的了,并且人们必须观看它们,描绘它们:在意大利的早期的画师中间产生了这种描画,超越他们本来的目的,达到完美的境界;我们只想一想皮萨城圣陵①中的壁画,就会感觉到那时对于“山水”的理解,已经含有一些独立性了。诚然,人还是想指明一个地方,没有更多的用意,但他用这样的诚意与忠心去做,用这样引人入胜的谈锋,甚至像爱者似地叙说那些与尘世、与这本来被人所怀疑而拒绝的尘世相关连的万物——我们现在看来,那种绘画宛如一首对于万物的赞美诗,圣者们也都齐和唱。并且人所看的万物都很新鲜,甚至在观看之际,就联系着一种不断的惊奇和收获丰富的欢悦。那是自然而然的,人用地赞美天,当他全心渴望要认识天的时候,他就熟识了地。因为最深的虔心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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