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像我一样》第4章


张沐尔严肃地说:“怪兽认为,我们应该找一个女主唱。”
“为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你写的那首歌词吗?”张沐尔问,“就是那首特别悲情的,我想知道什么什么的?”
我当然记得。实际上,那是我非常得意的一首歌词,
“他配好曲子了。”张沐尔指指怪兽,“可是,连他都认为,这首歌只适合女孩子唱。”
分特。
可是,当怪兽抢过我的吉他把曲子哼给我听的时候,我马上就理解了。这确实是我们乐队创建以来难得的一首好听的歌,怪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把旋律写得格外婉转,尤其是最后渐行渐灭的高音部分,也实在只有女生才能演绎。
“怎么办?”怪兽两手一摊问。
“要不,我再去叫那个外语系的?”张沐尔征求意见,“一年了没准她已经会唱别人的歌了,就算麦当娜也成啊。”
怪兽的眼里简直要飞出小刀子,一刀一刀割下张沐尔的肥肉。“算了,我还是自己唱吧。”他一脸沮丧。
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实际上,当它冒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它原来在我的脑子里已经很久了。
我要找到图图。但是现在,我还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没有图图的任何联系方式,只知道她在市一职高学会计。我要找到她,不仅是因为她能当我们乐队的主唱。而且因为,我发现,我已经无法忘记她。
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生,这当然这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我甚至再冒险去过那家不再欢迎我的酒吧,那群流氓虽然没有出现,可是,图图也一样音讯杳然。我问过老板:“你认不认识那天晚上打架的女孩?”他简直用看恐怖分子的眼神看我,挥挥手示意我滚蛋。
接下来,我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去市一职高蹲点。去了我才知道,它有三个年级,每级设有四个会计班,每班四十个人,也就是说,在这一共四百八十个人中,我要找出一个名字里可能有个“图”字的女生。
谈何容易。
我试过当他们上课的时候在教室外面窥探,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职高的管理还是挺严的,我每次转个不到二十分钟,就会有保安冲上楼来把我赶下去。在我有幸看过的六七个班级里,我并没有看到图图的身影。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是一个逃课高手,而我的近视很严重。
总之,当你真的要在茫茫人海里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总有无数的理由可以和你错身而过。以前我畿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会觉得荒诞无比,两个住在同一栋大厦的人,就算可以躲避对方也迟早会低头不见抬头见;而当我这样地满世界寻找图图,才终于承认,世界是一片海洋,一条鱼想要第二次遇见另一条鱼的概率,或许接近于零。
但我不会甘心放弃。即使到最后,我只能用一个最笨的方式——在校门口守株待兔。
这也是很有困难的,因为,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市一职高有三个校门。
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时间表,周一周二西门,周三周四东门,剩下的时间北门。做出这个白痴决定的时候我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那天留下她的电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通常白痴过后的我就会变得智商超常,我忽然想到了我的吉它,对,我的吉它,我应该用他来做点什么。于是,那个黄昏,我像琼瑶片里的男主角一样抱着吉它假模假样地坐在职高的正大门前,我要唱的第一首歌就是林晓培的《心动》,短短时间,它已经在我的最爱歌曲排行榜里飙升到第一名。“啊,如果不能永远在一起,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拥抱的权利……”吉他是我唯一自娱自乐的方式。一些穿得很夸张的职高女生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会很感兴趣的看一眼,但是,她们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只有一个调皮的女生在叽叽喳喳:“咦,他的帽子呢?”
靠!把我当要饭的了!
我忍辱负重地又唱了三首歌,图图也始终没有出现。
时间毫无效率地过去,当我开始怀疑自己这样的等待到底有何意义,终于有人在我身边停下脚步。
“嗨!”一个女生说,“你在找人吗?那天在我们教室门口转悠的那个是不是你?”
“我找图图。”我非常坦白。
“图图?”她皱皱眉头,看上去有些疑惑。
“就是,”我忽然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想起一个细节,“就是你们学校‘四大美女’里最漂亮的那个!”
“哦她呀。哼哼。”那个女生明显不同意。
“你认识她?”我压抑着自己的欣喜若狂。
“你为什么找她?”她一脸不屑地打量我,“想追求她是吧,很多人都追求她的。”
“你到底认不认识她?”
她看天看地看脚尖,犹豫半天,终于对我说:“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她带着我穿过整个市一职高的校园,从一扇最荒僻的门走出去。她告诉我,这是小西门,从这里走出去四五百米有一个很老的居民区,因为地处偏僻而且房子破旧所以相对便宜,很多不愿意住宿舍的职高生会在那一带租房子。
很快我们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单元楼前。
“她好像住二楼。”女生告诉我。
不劳她告诉,我已经知道图图就在这里。因为我听见她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不就是房租吗!”她有些声嘶力竭,“给你!给你!姑奶奶连命都给你!”
身边的女生几乎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像一切善良的指路天使,她告别,而且再也没有出现。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去。
一扇房门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简陋的家具。我看见一个巨大的行李包,一些被扔得满地的护肤品和玩偶,然后,我才看见图图。她穿着拖鞋站在那一对杂乱的物品中央,头发凌乱,看上去憔悴不堪。
“图图,”我冲上去,“图图你这是怎么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回头,这时候一只很大的枕头被扔出来,听得见里面得人骂骂咧咧:“交不起房租就不要住房子,想赖账,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谁赖账!”图图满脸通红地跳起来,如果不是我及时拉住她,她就要冲进去和那人拼命。
“别冲动,别冲动。”我只会这么傻傻的一句。
“他,他扔我的东西……”图图愣愣地看了我一秒,突然间,像山洪暴发似地嚎啕大哭起来。
哦我的色厉内荏的好姑娘,我心疼地擦干她眼泪。她抓着我的胳膊,把脸埋在我胸口。
她的身体烫得惊人,我吓得一把推开她:“你病了!”
“豆浆,是你?”她对我微笑,是种很恍惚的微笑,她那样微笑了很长时间,然后,她的身体就慢慢歪倒下去,像一朵在阳光下支撑了太久的花。
(2)
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已经病了三天了。自从宿舍住不下去以后她就到这里租房,可是她只有钱付定金,和房东软磨硬泡才硬住了半个月,而我赶到,就正好看见了房东赶她出门的一幕。
我掏出兜里所有的钱给了房东,那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中年女人满腹狐疑地盯我看了半天,终于答应让她再住三天。
我好歹把她的床重新收拾好,把她扶到床上,然后告辞。
“豆浆,”我临出门的时候她在我背后喊,“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转身,看着她,摇摇头:“请记住,我叫林南一。”
她眼睛发亮地看着我:“林南一,你是不是老天派来保护我的呢?”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出了门我就以百米速度冲到怪兽家,直截了当:“哥们,借点钱。”
“多少?”他问。
“一千五。”我想了想。
“你惹麻烦了?”
“没有。”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进屋给我拿钱。
我冲回图图家的时候她还在睡觉,我像个疯子一样的按门铃,举着那一千五百元,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在她拉开门后一头冲了进去:“图图,走,我带你去看病。”
她倒回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林豆浆同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咋的,要死人的,你知道不?”
“去看病。”我说。
“我他妈没病!”她坐起身来,好像忽然一下子恢复精神的样子,“噢,对了,你不是走了吗,你又跑回来干什么?”
我把手里的钱递给她。 
她接过钱,有些犹豫:“林南一,你也是学生,哪来的钱?”
“你别管。”我说。
“我要管。”她把钱一甩,“你以为我是那种喜欢拿男人钱的女孩子?”
这哪跟哪儿啊!我哭笑不得,可她不依不饶,挥着双臂,用热病患者固执的眼光紧盯着我:“你以为,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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