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1》第18章


就这样敲了好一会,我都准备门再不开我就撞门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她把头靠在门上,让我进去。我发现她家真冷,可是她穿得那么少。
“米砂你来了?”她说。
“你手机停了。”我跟着她往阁楼上走,“我还担心你没回来。”
“昨晚到的家。”醒醒说,“对不起啊,我一直在睡觉。”
我把帽子摘下来,放在凳子上,说:“这么冷的天,不穿袜子不冷吗?”
“还好啦。”她的头发盖住眼睛,我把它拨开,却发现她的耳朵原来塞着棉花。我把棉球从她的耳朵里取出来,她仍然平静地躺着,并没有阻止我。
“怪不得听不到我敲门呢。”我有些心疼又有些责备地说。
她皱着眉头说:“外面有些吵。”
我想把她扶起来,让她看上去精神点,她却突然自己坐起来,舔舔自己干干的嘴唇,对我说:“好象有点饿。”
我很高兴。莫醒醒饿了!这样的时候真是很少呢 “让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我小碎步跑到楼梯旁,冲阁楼里的莫醒醒喊:“吃面好不好?”
她站在门边,对我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多做点。”
我很得意,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可不能让莫醒醒失望!
我把冰箱里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番茄酱,青椒,鸡蛋,胡萝卜,一点点肉糜。
干面的煮法应该跟方便面差不多吧。我把一把干面以及切得差强人意的青椒和没和的鸡蛋一块倒进去——青椒鸡蛋面!揭开锅,天啊,面变成了棉絮!一大块石头一样的东西,是三块粘连在一起的鸡蛋。
醒醒在我身后叫我:“可以了吗?”我难为情极了,抱歉地问她:“你家里有方便面吗?我还是给你做方便面吧。”
她什么话也没说,走过来抓起锅,把一锅面都倒进一个巨大的沙锅里。
“我要开始吃了。”
我很感动,忘记摘下围裙,在她对面坐下来,幸福地看着她吃。
似乎有些不对劲,她好像真的很饿,吃得很急。吃了一段时间,就不再用筷子,而是用她的手。她像抓泥巴一样抓那些面,缓缓送进自己嘴巴里。鸡蛋被她抓碎了,塞进嘴里,差点又呕出来,可是她没有一点要停下来喝水的意思。
我走过去拍她的背,说:“醒醒,你慢点,需要水吗?”
她依然埋着头,不理会我,过了10秒,她抬头问我:“还有吗?”
我有些害怕,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这样子吃东西,于是我走过去,把碗拿起来说:“这东西太难吃了望,让我们倒掉它们。我想想还可以弄点什么好吃的东西出来给你吃。”
她挣脱开我,直接走进厨房,她左右寻找,只在案台上发现了那碗生的肉糜和胡萝卜。她捧起那碗肉糜就啃,我在她身后尖叫:“醒醒!放下!那是生的!”她好像真的聋了一样,继续啃着,用手去抓那些鲜红的肉,塞进嘴巴里。
“不要,醒醒,这是生的,不能吃。”
“我饿。求你,米砂,求你……”她颤抖着声音,继续在地上茫目地伸手抓着。
“不许,醒醒,不许!”我抓起她的双手,拼命摇着她的身子,眼泪忍不住地喷涌而出,“不许,醒醒,不许,”我用比她更乞求的语气喊道,“求你,不许,不许……”
她挣脱我,却慢慢镇定下来,捂着她的眼睛,全身发抖地蹲到地上。
房门就是在这时候打开的,我抬起头,看到醒醒的爸爸,那一刻,他的表情我或许会记得一生。我扶着醒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在醒醒爸爸的帮助之下,帮醒醒清洗了她的嘴巴,又给她服下胃药。
“我去弄点吃的。”醒醒爸爸说完,下楼去了。
“米砂,对不起,吓到你了,是吗?”
“是的。”我说。
“交替性暴食厌食症,听说过吗?”
我摇摇头。
“我有病。”醒醒说,“我早说过,我是活不长的。”
“亲爱的醒醒,我们想办法治病,我们一定要把这个病治好。”
“能吗?”她怀疑地说。
“一定能,相信我。”我拼命点头,为了不让她看到我的眼泪,我掩饰地说:“你等着,我下楼去给你弄点水来喝。”
我跑出阁楼,在楼梯上飞快地擦掉眼泪,这才来到楼下。醒醒的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米砂,谢谢你。”我正在出神,醒醒爸爸发了话。
“醒醒的病到底怎么回事?”我说,“难道无药可救的吗?” 
“她母亲生前就是这样,她遗传了她母亲。”他看着墙上的照片答我。
“既然是病,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是病,就总有治好的那一天啊!”我说,“叔叔,你放心,我们一起想办法,醒醒一定可以好起来。”
我端着一杯水,又一次走上小阁楼。我推开门,莫醒醒把头埋在被子里,眼睛闭着,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的,不过既然她安安静静的,我就不打算惊动她。
她的房间,跟我的太不一样。在角落里竟然放着一架小小的缝纫机。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以后长大挣了钱,一定要买一个最漂亮最时髦的缝纫机送给莫醒醒。不管那个时候,她还爱不爱做衣服。
我在那块柔软的白色地毯上坐下来,手触摸到软软的羊毛地毯,它好像有些湿。那里面,应该藏着莫醒醒不少的眼泪吧。
就在我刚刚坐下以后,莫醒醒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表情痛苦地说:“我想吐。”她刚刚讲完这句话,面部的肌肉就开始抽搐。——再扶她下楼已经来不及了——说不定在楼梯上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我说:你等我。然后我把脚上的鞋一把甩掉,冲到楼下,在浴室里发现一个红色的水桶。
我把水桶抱在怀里,又一次奔到楼上。莫醒醒坐起来,手紧紧捂着嘴巴,肩膀不断耸立,已经快忍不住了。
我把水桶送到她面前,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替她擦拭嘴角的秽物。她却突然喃喃地说着什么。
“路理,路理……”
我有些站不住。
愣了许久我才摸她的额头,好像发烧了。
那晚我上网,把我N的名字改成了:世界上最傻的一粒砂子。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上了网,还要了命地对我说:“也是最漂亮的那一粒吧。”
我面对屏幕呼吸急促,半天没缓过劲来。他却已经下了线。
我又把签名改成了:砂子被一句话击晕过去了。
新学期开始后,从北京回来后的蒋蓝性情大变,下巴昂得高高地走路,一幅不屑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混为一谈的高尚气质。校园里的传闻是,她就要退学了,跟着她的那个明星姐姐到北京做明星去,已经有著名的公司签她,她甚至有了经纪人,经纪人一天只准她吃一顿饭什么什么的。
新学期的醒醒一切都算稳定。开学一个多月,她饮食都较正常,只是有时候吃得稍微少一些。知晓她的病情后,我在网上已经查了许多相关的资料,但有一天,路理把一叠资料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说,“她的病归根到底还是一种心病,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把我给你这些资料好好研究一下。一定可以帮到她。”
“从网上查的吗?”我问他。
“也不全是。”他说,“我还咨询了不少医生。”
“你真有心。”我说。
“应该的。”
帅哥路理总是吸引无数人的目光,我还是早逃为妙。我把那一大叠纸塞进我的书包里,装做矜持地跟他挥手再见。他却忽然喊我的名字:“米砂!”
我停住,回头。
他说:“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屏住呼吸,等他的下一句邀请。
“有台不错的音乐剧要上演,我想请你一起去看看。”
“噢。”我说。
“我弄到票后短信你。”他说。
两天后我收到了他的短信,告诉我他会在周六晚上七点整在市剧院门口等我。我一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看音乐剧的事告诉她,但她一直都没有提,再说她对这些事情一直不感兴趣。于是我最终也没提,我想,这应该是我和路理之间的秘密,我还是守口如瓶的比较好。
我们回到宿舍是六点钟左右,隔壁好像只有蒋蓝,她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笑得像被电打了似的。 “我今晚得回趟家,拿点东西。”
“去吧去吧!”她推我出门,“趁我现在还有点精神,我来研究一下裙子的款式。等你回来,我兴许就可以画出来给你看!”
“好。”我告别她。捂着一颗激动的心下了楼。
我胡思乱想地穿过操场往公车站台冲去,却没想到在校门口遇到米砾的同桌张一帅,他拦住我说:“米砾喝多了,你不去看看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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