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的年代》第119章


圆虏狻5堑?0年代后期,据估计,苏联都市人口花费在私人经营的消费、医疗,及法律服务方面的支出,约有200亿卢布,另外还要花掉70亿的保安“小费”(alexeev,1990)。这个数字,几乎可以与当时苏联的输入总值相等。
简单地说,苏联体系的设计用意,在于尽快将一个极落后,开发度极低的国家,早早送上工业化的大道。它也假定,它的人民将满足于一种最基本的生活水准,只要有足以保证其生存所需,最起码的社会物质条件,一切都好说话。至于这些基本生活程度的高低,则全看这个进一步工业化的经济体系,在其全面总增长的巨流当中,能够疏漏下多少给人民消费了。说起来,尽管这个体系极其缺乏效率,极其浪费,却毕竟达到了上述目标。1913年在沙皇治下的帝俄,虽有着全世界9.4%的人口,却仅占全球“国家所得”的6%,以及工业总产量的14.6%(不过其农业产量,却只比其人口比例稍高而已)(bolotin,1987,pp.148-152)。俄罗斯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工业大国,而它维持近半世纪之久的超级大国地位,事实上也靠工业化的成果所赐。然而后来的发展,却有违共产主义者先前的期望。当苏联经济发展大车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由于其引擎结构设计的特殊,驾驶人虽然一再猛踩油门意欲加速,引擎却不快反慢。它的动力设计,本身便包含着将其力量消耗殆尽的结构。这么一个制度,却是1944年后,世界上将近三分之一人口所在的国家经济沿袭的范本。
苏联革命,同时也发展出一个极为特殊的政治制度。欧洲左派的群众运动,包括布尔什维克党隶属的马克思主义劳工社会主义运动在内,都从以下两项政治传统出发:自法国大革命以来,一脉相传的雅各宾时期革命传统——即选举式,有时甚至直接式的民主——以及集中式的行动导向。19世纪末叶在欧洲各地风起云涌的劳工群众及社会主义运动,不论是以党派、工会、合作组织,甚或以上三种结合的面貌出现,其内部结构及政治志向,都具有强烈的民主气息。事实上,凡在普遍选举权宪法尚未存在的地方,以上这些运动,往往就是促其出现的主要力量。马克思主义者与无政府分子不同,前者在根本上,便一心以政治行动为主要任务。苏联的政治制度,却扬弃了社会主义运动的民主性质(与其经济制度一般,后来也纷纷为社会主义世界的国家依样画葫芦),虽然在理论上不断保持着它的科学内涵,不赞同个人独裁。简而言之,正如苏联经济是一个统制式的经济,苏联政治也是统制式的政治。
苏联政治制度的演变,部分反映出布尔什维克党本身变化的历史,部分反映了当时年轻苏维埃政权面对的重重危机及紧急形势,部分还反映出独裁者本人的怪异性情——这个格鲁吉亚地区一名酒鬼鞋匠的儿子,早先曾读过神学院,后来则在自封的“钢人”政治称号之下以铁腕统治苏联。首先,由列宁精心设计,并以一批训练精良的职业革命干部组成,专在中央领导分配下从事任务的先锋党团组织,其本身便极具发展为强权的性质。关于这一点,其他众多革命热情不下于布尔什维克的俄罗斯马克思者,早在当时便已提出警告。因为如此一来,党便可以取代它口口声声领导的人民;(被选出来的)委员会,则可以取代一般党员,甚至取代固定代表大会的意见;至于大权在握,一人号令天下。(理论上虽经由选举诞生)实际上定于一尊的元首,取代了一切。这种层层“取而代之”的危险趋向,有什么法子可以制止呢?当时列宁本人虽然不想也不能做个大独裁者,而布尔什维克党团,也从来不像个军中幕僚单位,反而倒更像一个永远争辩不休的学社社团(其实凡属左翼意识形态的组织,都爱争爱辩),可是这种“取而代之”的危险性,却不因此而有所减少。十月革命之后,这种趋势愈发接近事实,党由一个不过几千人的组织,摇身一变,成为拥有数十万,最终甚至数百万专业组织者、行政官员、管理者、监督者的庞大政党。这些人声势浩大,成为主流,压倒了原有“老布尔什维克”的声音,也盖过了1917年前加入他们合作的其他社会主义人士,如托洛茨基。他们与传统左翼原有的政治文化毫不相通,他们只知道党永远正确,只知道上级的决定务必执行。因为唯有如此,革命的果实方能得以保存。
革命之前,不论党内外对于民主、对于言论自由、对于人民自由、对于宽容异己,对以上种种事项的态度看法为何,1917…1921年间的政治社会氛围,却使得任何一个意欲挽救苏维埃政权于挣扎脆弱的政党,都不得不陷于愈发走向权威统治模式的境地。其实一开始,苏联并非马上便成为一党政府,它也不排斥反对力量的存在。可是它却以一党独裁的姿态,靠着强大情报安全工作,以及全力打击反革命的恐怖,赢得了一场内战。同样地,它也放弃了党内民主的原则,于1921年宣布,禁止党内对其他可行的政策进行集体讨论。在理论上指导它的“民主集中制”精神,如今“民主”不存,只剩下“中央集权”。它甚至不再遵照自己的党纲行事,原定每年举行的代表大会愈来愈时有时无,到斯大林时代,更变成毫无准期,偶而为之的稀奇大事。“新经济政策”年代虽然缓和了非政治层面的气氛,然而就党的形象而言,却没有多大好处。一般的感觉认为,党已成为了饱受攻击的少数分子,虽然也许有历史站在它的一边,可是眼前的行事方向,却不合俄国现状及民众的心意。从上而下发布的全面工业化革命号令,遂使整个系统愈发走向强制权威,比起内战年代,其残忍无情,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这套连续实行权力的机制,如今更具规模。于是在“权限分离”之中剩下的最后一项成分,即“党”“国”之间的分野,苏联“政府”最后留下的运作空间日益缩小,这个卑微存在的狭小空间,最终也全部消失。只见一党垄断,定于一尊的领导高高在上,绝对的权力在握,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屈从在他的号令之下。
就在这个时候,苏联体系在斯大林手中变成了一个独断专制政权。这个政权,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不但要全面整体地控制其人民生活、思想的各个层面。人的存在,人的价值,但凡可以之处,也完全受制于整体制度的目标与成就。至于目标为何,成就何在,则由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界定指令。这样一个世界自然绝非马克思恩格斯两人设想的未来,也非发展自马克思路线的“第二国际”(second international)及其旗帜下的众多党派所期。因此与卢森堡同任德国共产党领袖,并与她同于1919年被反动军官暗杀的李卜克内西,虽然其父为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创始人之一,却从不认为自己属于马克思派。而奥地利马克思派(austro…marxists)虽然名列马克思的门下,并且也戮力于马克思的学说,可是却毫不犹疑地别出心裁,另辟蹊径。甚至连被共产党官方正式视为异端者,也依然被人视为理所当然,合乎法统的社会民主派人士——如伯恩斯坦(eduard bernstein),即因其“修正理论”(revisonism)而被戴上这项异端帽子(事实上,伯恩斯坦也始终是马恩著作的正宗编辑人)。所谓社会主义国家应该强制每个人思想统一的主张,这种论调,若回到1917年前,根本不可能在任何社会主义者的脑海中出现,更别说其领导们圣袍加身,称其“集体智慧”,拥有如教皇制服绝对无误的圣质(虽然单让任何一人拥有这种天才英明,毕竟仍属不可想象之事)。
就马克思派社会主义的信徒来说,它在根本上便属于一种激情的个人承诺,它是一组希望,一组信仰,具有某种世俗宗教的特点——不过论其宗教性,并不见得多于那些非社会主义群体的意识形态。更重要的是,马克思社会主义一旦变成一股洪流,成为广大的群众运动,原本微言大义的精幽理论就难免变形。最佳,也只不过流于僵化独断的教条;最糟,则幻化成人人须敬而礼之、认同效忠的旗帜象征。这一类的群众运动,正如某些深具真知灼见的中欧社会主义人士早已指出,往往具有敬仰甚至崇拜领袖的倾向。不过大家都知道,左翼党派内部素来喜欢争辩,因此个人崇拜的程序多少受到抑制。在莫斯科红场上兴建列宁陵墓,将这位伟大领袖的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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