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叹》第30章


去儿童医院,心里更不好受。那么多病重的孩子,很多还是婴儿,等待着药品,而药品被禁运。病房的每张床上都坐着一个穿黑衣的母亲,毫无表情地抱着自己的孩子。鲁豫想打开话题,l '; al 一位母亲:“这么小的孩子病成这样,你心里一定… … ”话没说完,这位母亲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鲁豫想道歉,但自己也早已两眼含泪。我们想给病房里的每位母亲留点钱,但刚摸出,就被医院负责人严同阻止。我只得走出病房,在走廊里徘徊。走廊里,贴着很多宣传画,都以儿童为题材。一幅的标题是;“禁运杀害伊拉克儿童”。另一幅的标题是’‘记住”,画了一双婴儿的大眼。
我心中涌出了很多不同方向的话语,一时理不清楚。
我想说,许多国际惩罚,理由也许是正义的,但到最后,惩罚的真正承受者却是一大群最无辜的人。你们最想惩罚的人,公分浓拥有国际顶级的财富。
国际惩罚固然能够造成一国经济混乱,但对一个极权国家来说,这种混乱反而更能养肥一个以权谋私的阶层。
你们以为长时间的极度贫困能滋长人民对政权的反抗情绪吗?错了,事实就在眼前,人们在缺少选择自由的时候,什么都能适应,包括适应贫困;贫困的直接后果不是反抗,而是尊严的失落,而失落尊严的群体,更能接受极权统治。
有人也知道惩罚的最终承受者是人民,却以为人民的痛苦对统治者是一种心理惩罚,这也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推理。鞭打儿子可以使父亲难过,但这里的统治者与人民的关系,并不是父亲和儿子,甚至也不是你们心目中的总统和选民。
当然,也想对另外一个方面说薇话。你们号称当代雄狮,敢于抗争几十个国家的围攻,此间是非天下自有公论,暂不评说;只不过你们既然是堂堂男子汉,为什么总是把最可怜的儿童妇女推在前面作宣传,引起别人的怜悯?男子汉即便自己受苦也要掩护好儿童妇女,你们怎么正好相反?
以上这些,只是一个文人的感慨,无足轻重,想来在这个国家之外,不会有发表上的困难吧。
我想我有权发表这些感慨,以巴比伦文明朝拜者的身份。巴比伦与全世界有关,而眼前的一切,又都与巴比伦有关。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三日,巴格达
..
中国有茶吗
/小。说+
伊斯兰教什叶派有两个圣地在伊拉克,一是纳杰夫( naj 劝,,二是卡尔巴拉(karbala )。很想去拜访,选了稍近一点的卡尔巴拉,在巴格达西南约一百公里处。伊斯兰教分为很多派别,最大的一派叫逊尼派,约占全世界穆斯林的百分之八十,其次是什叶派,主要分布在伊朗、伊拉克等地。这两派在选择先知穆罕默德接班人的问题上产生分裂,对峙至今已有漫长的历史,其间产生过很多仇仇相报的悲剧。卡尔巴拉就是其中一个悲剧的发生地.什叶派由此产生了对“殉教者”的永久性纪念。我们过去对什叶派知之甚少,因为中国的穆斯林绝大多数是逊尼派。但是自从伊朗什叶派领袖霍梅尼领导了“伊斯兰革命”,继而又爆发两伊战争,不能不对什叶派关注起来。
实际上,这是一个组织特别严密,热清特别高涨,斗志特别强健的派别,不可忽视。
卡尔巴拉市以两座清真寺为中心,其他建筑层层环绕,向边缘辐射。两寺都有闪光的金顶和圆柱形的塔楼,构成对称,中间提断~个相间五百米左右的广场。与巴格达不一样,这里所有的妇女都包裹黑袍,几乎无一例外。这使我们车上的几位女士突然紧张起来,赶紧下车找店铺购买黑袍,以免遭到意想不到的处罚。
辛丽丽小姐本来个子就小,被黑袍一裹就不知怎么回事了。鲁豫在背后声声呼叫:“丽丽,是你吗?是你吗?”想把她从拥挤的黑袍群中认出来,而丽丽双耳裹在里边,根本听不见,偶尔回头,还是看不到她的脸,只见一副滑到鼻尖的眼镜,从一圈黑布中脱颖而出。忽听眼镜下发出声音:'; .黑袍让我安静极了,真好】 ”
我们先要去市政府,申请在卡尔巴拉活动。市政府大门上方有沙垒和机枪,两个士兵一直处于瞄准状态。我们在机枪下大约等了一个刁、时,申请被批准,便赶到一座清真寺,请求以非穆斯林的身份进人。答复是,考虑来自遥远的中国,可破例进人围墙大门,却不能进人寺内的礼拜堂。
这座清真寺建于公元七世纪,后经几次重修。进人大门,只见围墙内侧是一圈回廊,无数黑衣女子领着孩子坐在地毯上,神态安静。黑衣月民背后,是碧蓝相间的彩釉高墙,高墙上方是金顶白云。这样的组合,从自谦的人到辉煌的天,一层比一层明亮,一层比一层高敞,对比强烈,真是好看。
记得有一位英国建筑学家锡劫丈,伊斯兰清真寺建筑体现了一种沙摸中的“绿洲文明”,我觉得很有道理。阿拉伯人早期,一直过着现在还能看到的贝都因.人刀各样的游牧生活。荒凉大漠的漂泊者在寻找栖息点的时候,需要从很远就看到高大而闪光的金顶,需要有保障安全和安静的围墙,围墙之内,需要有阴凉的柱廊和充足的水源。中间的礼拜堂,不管多么富丽堂皇,都是帐篷结构的延伸。其实直到霍梅尼在隐居巴黎郊区期间,还曾以一个真实的帐篷作为清真寺的礼拜堂。这种基本功能,使清真寺的建筑简洁、明快、实用,即便在图案上日趋繁丽也未能改变主干形态,为建筑美学提供了一个佳例。
我这一路过来,拜渴过埃及的萨拉丁城堡清真寺、耶路撒冷的岩石圆顶清真寺,还到约旦的皇家清真寺参加了一次完整的大礼拜,其他顷便参观一下的清真寺就更多了,大体上都保持着这种形态。但是相比之下,要数卡尔巴拉的这两座清真寺最符合始源性的“绿洲文明”旨意。其他清真寺已经过于城市化了,游客也太多,而在这里,基本上都是虔诚的礼拜者。
我们问了坐在回廊前地毯上的一家四口,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回答是每两个月来一次,就这样坐一天,念念《 可兰经》 ,心境就会变得平静。我看回廊内外席地而坐的一个个家庭,神情都差不多。寄身于战云压顶的土地,他们都有各自不同的苦难,但在金顶下的院落里坐上一夭,就觉得一切都可忍受了。然后,在夜色中,相扶相持回家。
他们很多来自外地,黑袍蔚镖刚也要走过很长的沙地。我们虽然未被批准进人礼拜堂,但两座清真寺的主管却一定要接见我们。什叶派在伊拉克没有当政,因此无法判断“主管”的宗教身份。他们的客厅都是银顶的,很宽敞,有高功率的空调,挂着好几幅总统像。
两位主管翻时及胖,精神健旺,抽着纸烟,会讲英语,讲话时不看我们,抬着头,语势滔滔。但他们没有谈宗教,一开口就讲国际政治,讲自己对总统的崇拜,官气飞扬。他们讲话的中心意思是,世界上最有文化的国家,一是伊拉克,二是中国,所以西方国家眼红,但被伊拉克顶住了。
这时有位老者端着盘子来上茶,用的是比拇指稍大一点的玻璃盅,也不见什么茶叶,只有几根茶梗沉在益习氏。主管隆重地以手示意,要我们喝,顺便问了一句:“你们中国,有茶吗2 〃
我们假装没有听见,把脸转向窗外的云天。
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十四日
。。
河畔烤鱼

底格里斯河.从第一天凌晨抵达时见到它,心里一直没有放下。已经来了那么多天,到了非去认真拜访一下不可的时候了。
夜幕已降,两岸灯光不多,大河平静在黑暗中。没有汹涌,也看不到涟漪,只有轻轻闪动的波光。杂乱的岸草卫护着它,使它有可能不理会历史,不理会身边的喧嚣。也没有看到船。今夜人们对大河的惟一索取,是鱼。我们走进一家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鱼餐馆,其实是河滩上的一个棚屋,简单得没有年代。
鱼是刚刚捕捉的,很大,近似中国的鲤鱼,当地人说,叫底格里斯鱼。有一个水槽,两个工人在熟练地剖洗?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