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蛤蟆传奇》第10章


“一定到吃中饭时间了,”他对水獭说,“你还是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你一定是饿了,今天早晨又这么冷。”
“没说的!”水獭对鼹鼠眨眨眼,回答说。“看见这两只馋嘴小刺猬大吃煎火腿,我也觉得饿坏了。”
两只小刺猬其实只吃了粥,煎火腿又花了那么多力气,正好开始觉得饿,于是胆怯地抬头看着獾先生,可又怕难为情,不敢说一句话。
“好,你们两个孩子该回家上你们母亲那儿去了,”獾和气地说。“我叫个人给你们带路。我断定你们今天晚饭也不用吃。”他给他们每人6 个便士,拍拍他们的头,他们恭恭敬敬地挥着帽子,举手碰碰额发,走了。
大家很快都坐下来一起吃午饭。鼹鼠正好安排坐在獾先生身边,其他两个还在沉醉于关于河的谈话,什么也不能分开他们,于是鼹鼠趁这个机会告诉獾说,他觉得太舒服了,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只要一到地底下,”他说,“就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不会出任何事情,不会遭到任何事情。自己完全作主,不用听别人的意见或者考虑人家说什么。头顶上的事情老一个样子,就让它们去吧,别管它们。假使想管就上去,上面事情有的是,等着你。”
獾只是对他微笑。“你说的正是我要说的,”他回答道,“除了在地底下,哪儿都没有安全,或者和平和宁静。再说你的打算大了,想扩充了——好,你就挖吧掘吧,那就得了!如果你觉得房子太大,你就堵起一两个洞,那又得了!没有建筑师,没有工匠,没有爬墙头看的人说你什么,而且不用管天气。现在瞧河鼠吧。洪水涨上两英尺,他就得搬到租来的房子里去住;不舒服,不方便,房租又贵得惊人。再拿癞蛤蟆说吧。我对癞蛤蟆庄园没有什么意见;这房子在这一带是最好的,是座好房子。可是万一发生火灾——癞蛤蟆可怎么办?就说瓦盖给吹掉了,或者墙壁倒塌或者裂开,或者窗子打破了——癞蛤蟆可怎么办?万一房间都不通风——我本人最恨不通风——癞蛤蟆又怎么办?不行,到上面去,到户外去漫游和住一阵是不错的,可是最后要回到地底下来——那才是我的关于家的观念!”
鼹鼠衷心赞成,最后獾跟他好得不得了。“等吃完中饭,”他说,“我带你去把我这块小地方全转一转。我看得出来你会喜欢它的。你明白住宅建筑该是个什么样子,没错儿。”
吃过中饭,当另外两位呆在壁炉边又开始就鳗鱼这个题目开始一场热烈争论时,獾点起手提灯,叫鼹鼠跟着他走。他们穿过门厅,顺着一条中心地道走,手提灯摇曳的灯光照亮了两边的大小房间,有些小得像柜子,有些又宽大又宏伟,像癞蛤蟆的饭厅。一条窄通道拐了个180 度的弯,把他们带到另一条通道,于是同样的东西又从头开始。
鼹鼠不由得震惊于所有这一切的规模宏大和四通八达,阴暗通道之长,塞满东西的贮藏室的拱顶之结实,到处的石头建筑:石柱、石拱、石路等等。
“我的天啊,老獾,”他最后说,“你竟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干所有这些工作?简直是惊人!”
“如果都是我干的话,”獾简单地说,“那的确是惊人的。不过说老实话,我什么也没干——只是在用得着这些通道和房间时把它们清理出来罢了。这里周围还多的是。我看出来你不明白,我必须向你解释一下。很久以前,在如今原始森林抖动着的地方,那时树木还没种下和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这里本来是一个城市———个人类的城市,明白吗?在我们站着的这个地方,他们生活着,走来走去,谈这谈那,睡觉,做他们的工作。他们在这里关他们的马和摆酒宴,从这里骑马出发去打仗,去做买卖。他们有力量,有钱,是些伟大的建筑家。他们把城市建造起来要传之久远,因为他们以为他们的城市会永远传下去。”
“可后来他们都怎么样了?”鼹鼠问道。
“谁说得出来呢?”獾说,“人类来了……他们待上一阵,他们兴旺起来,他们建造城市……他们又走了。他们就是这样的。可是我们留了下来。我听说在那城市建成之前很久,这里就有獾。如今这里又有獾了。我们是一种有耐心的动物,我们可以搬出去一个时候,可是我们等着,很有耐心,我们又回来了。以后也将是这样。”
“那么,他们走了以后又怎么样呢,我说那些人走了以后?”鼹鼠说。
“等到他们走了,”獾说下去,“狂风和不停的雨耐心地、没完没了地、年复一年地统治一切。也许我们獾也尽了自己的一点微薄的力量帮了点小忙——谁知道呢?一切都倒下,倒下,渐渐地——变成废墟,平地,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接着一切又生长,生长,渐渐地,种子长成树苗,树苗长成大树,荆棘和蕨类植物也爬着来帮忙。树叶高高地堆起来湮没一切,冬天冰雪消融时泛滥的流水带来淤积的沙泥,随着时间推移,我们的家又给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就搬进来。我在我们头顶上,在地面上,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动物到这儿来,喜欢这地方的样子,在这里定居下来,不断扩展,日益兴旺。他们不管过去——他们从来不管;他们太忙了。这地方自然有点高低不平,到处是洞;不过这倒大有好处。他们也不管未来——未来人类也许又会搬回来——待上一阵——照老样子。原始森林如今住满了;照常是些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动物——我不说出他们的名字来了。世界本由——各种各样的东西构成。不过关于他们,我想这一回你自己也懂得一些了。”
“我的确懂得一些了,”鼹鼠微微哆嗦了一下说。
“那好,那好,”獾拍拍他的肩头说,“你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他们其实并不那么坏;我们全都必须生活,也让别人生活。不过我明天要传话开去,我想你不会再有麻烦了。在这个地方,我的任何一个朋友可以随意走来走去,如若不然,我倒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等到他们重新回到厨房,他们发现何鼠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地底下的气氛使他感到压抑,刺激他的神经,好像真怕他不在河边看管,河会流走似的。因此他已经穿上大衣,把他的手枪重新塞在他的皮带里。
“来吧,鼹鼠,”他一看见他们就着急地说。“趁着白天,我们必须走了。别在这原始森林里又要过一夜。”
“没事,我的好朋友,”水獭说,“我跟你们一起走,每条小路我闭了眼睛都认识。如果有一个脑袋需要揍一拳,你可以完全交给我,我会揍它。”
“你实在不用烦心,河鼠,”獾平静地补上一句,“我的那些通道比休想的要通得远,我有一些安全洞从好几个方向通到林子边,不过我也不怕别人知道它们。你一定要走,你可以从我的捷径中的一条走。现在你安下心再坐下来。”
可河鼠还是急着要走,上他的河边去,于是獾重新拿起手提灯,带路顺着一条潮湿和不透气的通道走,它弯来弯去,高高低低,一部分是穹形,一部分穿过坚实的岩石,路叫人走得很累,好像有几英里远。最后阳光开始透过通道口枝藤交错的矮树露出来。獾匆匆忙忙跟他们道别,赶紧把他们推出通道口,用爬山虎、灌木丛、枯树叶等等重新使洞口看去尽可能不露形迹,然后退了回去。
其他几个发现他们正站在原始森林的边上。他们后面,是乱糟糟的一堆堆岩石、荆棘和树根;他们前面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平静田野,边上镶着在雪地上显得黑黑的树篱;前面远方是那条闪闪发光的熟悉的古老大河,而地平线上低低地悬着红色的冬天太阳。认识所有路径的水獭在前面领路,他们直线向着远处栅栏走。到了那里,他们停下来回头看,看到整个原始森林在广阔的雪白背景中显得浓密森严。他们接着同时转过身来快步回家,回炉火和它照耀着的熟悉东西那儿去,去听在他们窗外快活地响着的河水声,这河不管是什么样子他们都熟悉和信任,它从来不会使他们感到惊奇害怕。
当鼹鼠匆匆忙忙地走着;渴望又回到家,置身于他熟悉和喜欢的东西中时,他清楚地看到,他是一只属于耕地和树篱的动物,跟犁沟、常到的牧场、晚上闲荡的小路、栽培的园地不可分离地连系在一起。大自然的严酷条件,坚忍或者现实矛盾冲突都让别人去受吧;他必须聪明点,必须守在他快活的圈子里,那里的有趣事情够他受用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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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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