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蛤蟆传奇》第25章


!”
“好玩?”河鼠说。“也正是这一点我弄不懂。如果你们一定要离开这块可爱的地方、你们这些将要想念你们的朋友以及你们刚安顿好的舒适的家,那么,时间一到,我毫不怀疑你们就会勇敢地出发,面对一切困难和艰苦、变化和新的事物,同时装出你们并不觉得难过的样子。但是你们该到必要时才讲这件事,或者甚至想这件事啊……”
“不,你自然不会明白,”第二只燕子说。“首先我们感到心中不安,一种甜津津的不安感;接着回忆像归家的鸽子似地一个接一个回到心里来。
它们夜间在我们的梦中振翅,白天和我们一起飞翔。我们急于互相探问,交换意见,使自己断定这些全是真的,这时各种香味、声音、久已忘记的地名渐渐地——回来,并召唤我们。”“难道你们就不能今年在这里留下一年吗?”河鼠渴望着提议说。“我们将尽力使你们觉得像在家里一佯。你们可想不出你们远走高飞以后,我们在这里过得有多快活啊。”
“我曾经打算过‘留下’一年,”第三只燕子说。“我对这个地方渐渐变得那么喜欢,当走的时候到了,我犹豫起来,没有离开,让别的燕子飞走了。开头几个礼拜挺不错,可是接下来,噢,夜长得多么可怕呀!还有那些叫人冷得发抖的没有太阳的白天!天气是那么湿冷,哪里都找不到一条虫子!不行,我泄气了,在一个暴风雨的寒夜,我飞走了,趁着强劲的东风飞到内地去。我经过那些高山的山口时,雪下得厉害,我苦苦挣扎着才飞了过去。我永远忘不了当我向我底下那个湖,那么蓝、那么平静的湖疾飞下去时,当温暖的阳光又晒在我的背上时是多么快活,吃到第一条肥虫子时是多么好吃!过去了的事情像个恶梦,而未来是快活的节日,我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地向南方飞去,轻快,懒洋洋,一路上只要我敢就可以随便逗留多少日子,不过我一直听从着那召唤!不,我自己有过教训了;我永远不会再想违背它。”
“啊,一点不错,南方的召唤,南方的!”另外两只燕子像做梦似地叽叽喳喳说。“它的歌声,它光辉的灿烂的天空!噢,你还记得吗……”
他们忘掉了在场的河鼠,沉浸在热烈的回忆之中,而河鼠听得入了迷,心在燃烧。
他内心也知道,他的心弦一直静止不动,如今终于颤动起来了。仅仅这些只想着南方的鸟儿的叽叽喳喳,他们这些褪了色的间接叙述就足以唤醒这种狂热的新感觉,一再地刺激他,那么,一下子接触到真实的东西——一下子碰到真实的南方温暖太阳,闻到真实的香气,——那又会怎样呢?他闭着眼睛大胆地纵情梦想了一会儿,等到他张开眼睛重新看时,那条河显得寒冷刺骨,绿色的田野变得灰暗无光。这时候他忠诚的心好像要大声斥责他本性中软弱的一面在背叛。
“那么你们到底为什么又回来呢?”他妒忌地问燕子们说。“在这个可怜的单调乏味的小地方,你们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你们呢?”
“到了另一个季节,你以为那另一个召唤不也是冲着我们的吗?”
第一只燕子说。“那召唤来自草原上茂盛的青草、潮湿的果园、虫子密集的温暖池塘,来自吃草的牛群、翻晒的干草、环绕着一所有十全十美的屋檐的宅邪的一圈农舍。”“你以为,”
第二只燕子问道,“只有你一只生物渴望着重新听到杜鹃鸟的歌声吗?”
“到了时候,”
第三只燕子说,“我们又要思家,想念着在英国一条小溪的水面上晃动的睡莲。不过所有这些今天看去又苍白又谈薄,而且离得非常远。这会儿我们的血正合着别的音乐在跃动。”
他们又一次相互叽叽喳喳说话,这一次他们是如醉如痴地叽叽喳喳谈着紫色的大海、深黄色的沙地和爬满蜥蜴的墙壁。
河鼠又一次心神不定地走开,爬上河北边的缓坡,趴下来眺望着挡住他继续向南看去的视线的丘陵大草原——在这以前,那里是他的地平线,他的月亮群山,他的界限,超过这个界限,他本来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知道。可是今天,在他心中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的渴望,要向南方看,丘陵绵长低矮的轮廓上面的明朗天空好像悸动着一个指望:今天想到的只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而生活的真正意义只是那些不知道的东西。山这边如今是一片真正的空白,而山那边是美不胜收、五彩缤纷的风景,他心灵的眼睛好像已经把它看得清清楚楚。那边有何等浩阔的大海啊,碧绿、波动和浪头高耸!那边有何等好的沐浴着阳光的海岸啊,沿着海岸,白色的小屋在橄榄林中闪闪发光!那边有何等安静的海湾啊,停满了豪华的船只,它们要驶往出产美酒和香料的紫蓝色岛屿,嵌在平静大海中的岛屿!
他爬起来再一次向河边走;但他接着改变主意,到尘土飞扬的路旁去。
到了那里,他深藏着躺在路边凉快的浓密矮树丛里,从这地方他可以冥想那碎石铺的大路和它通到的整个美妙的世界;还可以冥想那些可能走过这条大路的旅行者,以及他们去寻觅的,或者不寻觅就找到的幸福和冒险生活……
在那儿,在那边……在那边!
他听到了脚步声,一个走得有点疲惫的身影进入他的眼帘;他看到那是一只老鼠,一只浑身都是灰尘的老鼠。
那旅行者经过他身边时,举手行了一个有点外乡样子的礼……犹豫了一下……接着愉快地微笑着从路上转弯过来,坐到他身边凉快的矮树丛里。他看去很累,河鼠让他休息,不问他什么话,理解他的心情,知道所有的动物有时只珍视无言的陪伴,这时候疲倦的肌肉松弛了,心暂时停止活动。
旅行者瘦而面貌清秀,双肩微耸;爪子细长,眼角布满皱纹,挺拔的耳朵上戴着小小的金耳环。他的毛线衫是蓝色的,褪了色,他的裤子也是蓝色的,打着补了,满是污迹,他随身带的一点点东西就是一个蓝布包袱。
休息了一会儿以后,这只外来老鼠叹了一声,吸吸空气,朝四周看看。
“那是三叶草,微风中是它暖烘烘的香气,”他说。“那些是牛,在我们后面吃着草,吃口草还轻轻喷口气的。那是远处收割机的声音。林子那边升起了农舍蓝色的袅袅炊烟。附近有河流过,因为我听到雌的红松鸡的叫唤声。从你的样子,我也可以看出你是一位内河的水手。一切好像静止,然而它们一直在活动。你过的是一种不错的生活,朋友;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好的生活,只要你能足够坚强地过下去!”
“对,这就是生活,唯一值得过的生活。”河鼠像做梦似地回答,缺少他平时那种由衷的信念。
“我不完全是那个意思,”外地来的老鼠小心地回答说,“不过无疑这是最好的生活。我曾尝试过这种生活,因此我知道。正因为我曾尝试——这种生活过了6 个月,——因此我知道它是最好的。可是你瞧我,脚又疼,肚子又饿,却一步步离开它,一步步向南走,跟随着那古老的召唤,回到老的生活去,那是我的生活,它不肯放开我。”
“那么,你又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河鼠沉思着。“你刚从哪里来?”他问道。他不敢问他要上哪里去;这个答案他好像知道得太清楚了。
“一座很好的小农场,”旅行者简单地回答了一声。“在那边,”他把头向北方点了点。“别提它了。我要的东西我全都有,我在生活中只要有权想要的东西我全都有,而且比想的更多;可我来到了这里!我还是高兴来到这里,很高兴来到这里!在路上走了那么多里路,离我心中向往的地方又近了那么多小时!”
他闪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地平线看,他好像在谛听着什么召唤的声音,它是内地所没有的,这噪音和牧场农场的愉快音乐也不同。
“你不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河鼠说,“也不是一个农夫,依我看,你甚至也不是这个国家的。”
“一点不错,”外来的老鼠回答说。“我是一只海鼠,我原先来的海港是君士坦丁堡,不过说起来,我在那里也是一只洋老鼠。你一定听说过君士坦丁堡吧,朋友?那是一个漂亮的城市,而且是一个光辉的古城。你也许还听说过挪威国王西古尔德吧,知道他怎样率领60 艘船驶到那里,他和他的随从怎样骑马穿过张着紫色和金色天篷欢迎他的一条条街道;皇帝和皇后又怎样登上他的船赴宴。当西古尔德回国时,他带来的许多挪威人留了下来,担任了皇帝的卫士,而我的先祖出生在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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