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独立路》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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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到的一个宝贵经验,是到丹戎巴葛最古老的地区进行竞选活动。丹戎巴葛是新加坡码头住宅区,码头工人、三轮车夫以及做他们生意的店主,都聚集在这里;鸦片窟也集中在这里。我访问了填海路新加坡海港局马来日薪工人宿舍这些地方。到处都是木屋,没有污水处理设施,没有排水系统,臭气熏天,使人受不了,我一到这个地区就想呕吐。但是在这些家庭里,马来领袖们有一个联络网,使马来人成为关系紧密的社群。有人介绍我认识当地的巫统领袖,他很快就让我会见了住在那里的几百户人家的主要成员。他们答应把选票投给我。
在纳喜士街和在现在丹戎巴葛坊所在地通往纳喜士街的各条道路上,是一排排破旧简陋的店屋。这里也是一片肮脏败落的景象。每到这里,我也会作呕,回到家里光洗手不行,非得冲个凉把衣服全换过,才能坐下来吃饭。
最能使说华语或方言的人们激动起来的课题,是华族文化以及需要通过华校来维护华族传统。这不是什么无产阶级问题,是不折不扣的沙文主义。但是共产党人知道,这些问题能触动华人的心弦,把群众争取过来。他们拼命在这方面下工夫。在过去的立法议会选举中,演讲者讲话软弱无力,不愠不火,内容枯燥乏味,既无感情,也没说服力。他们通常讲英语,否则就是马来语,偶尔才译成不同的华族方言。这回华族演讲者使用自己的方言……福建话、广东话、潮州话……毫不费力就引起了听众的热烈反应。他们口若悬河,借用成语、比喻和传奇故事以古喻今。他们热情洋溢,向听众宣扬中国的伟大前景,使听众为之动容,精神为之振奋。对新加坡华人来说,局面完全改观了。
魁力四射的人物
在这次选举中,林清祥崛起成为善于打动人心的演讲者。他年纪轻轻,长得清瘦,个头不高,娃娃脸,说起福建家乡话来媚媚动听。姑娘们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在工会里的。除了华族文化,他的话题是工人受到蹂躏,帝国主义者阴险恶毒,紧急法令限制了群众的权利、言论和结社自由。他在最初两次大会上演讲的反应是冷场,过后就一帆风顺,一讲话总是引起热烈的掌声。到竞选活动结束时,在人们眼里他已经是个魁力四射的人物,是新加坡政坛不容忽视的人物,更是人民行动党内不容忽视的人物。
方水双也在群众大会上演讲,但不像林清样那样能使人如痴如醉,他也没有像林清样那样的魅力。他的条件比较差。为了尽量使群众听懂,他非说福建话不可,因为福建社群是新加坡人数最多的华族社群,结果说其他方言的人也听得懂福建话;但是他跟我一样,也是客家人。用华语演讲者只能以35岁以下上过华校的听众为对象。我当时在拼命学华语,但开过竞选大会之后才知道,就算会说也不行。对于学福建话,我有点犹豫。许多听众听得懂的另一种语言是巴刹马来语。〃巴刹马来语〃是混杂语,但是各民族都听得懂,它也是跟马来人和印度人做生意的唯一语言,只是表达能力有限,很难用来打动听众,感染力不强。
在这次竞选过程中,人们前来帮助我,是因为他们对我印象好,希望我获胜。大约20名邮政书记在工会领袖领导下,接连多天坐在欧思礼路我家前面的走廊上(那是四名人民行动党候选人的竞选总部),为我的竞选宣言写上地址,以便分派给选民。在丹戎巴葛区,邮差替我进行拉票活动,沿户分发传单。一些团体,如贩商公会,也协助我们。一些在巴刹里卖鸡鸭的贩商公会会员,曾经因为在华人新年期间把过多的鸡鸭塞进绑在脚踏车上的篓子里,被警方控上法庭。我请求推事饶了他们,因为这是农历最重要的节日。结果他们都被罚得很轻。
但最热烈支持我的是客属总会和它的属下团体,如茶阳会馆,那是来自广东大埔的客家同乡的会馆。我记得一些完全陌生的店主到欧思礼路来表示愿意帮忙,他们是大埔客(其中一个年纪比我大,却叫我〃叔叔〃)。在我看来,他们除了希望分享我的光荣之外,不期望得到任何回报。新加坡南洋客属总会主席张梦生动员了总会的资源,并把车子借给我。他在马来亚和新加坡两地有一系列当店(许多当店是客家人开的),生意做得很成功,是我在欧思礼路的邻居。我是总会的义务法律顾问。客家人是一个关系紧密的小社群,因此他们坚决支持我。新加坡零售酒商公会甚至允许我利用柏南街的会所作为竞选总部。许多人来捐钱,有人送来一捆捆的白布,以便用作竞选布条。他们不要求什么好处或报酬,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或报酬可以给他们。
我们遇到的一个后勤大问题是,怎样找汽车载送选民到投票站。选民坐我们的汽车到投票站的话,会不好意思,只好投票支持我们的候选人。这个做法是由英国人引进来的,对富有的政党有利,因为他们的支持者有汽车。我只靠各种个人关系……弟妹、阿姨、客家邻居以及韩瑞生和他的兄弟等朋友。投票日我让金耀负责交通的安排。这是个艰巨的任务:当天许多汽车从新加坡各地集中到欧思礼路来,乱成一团,然后前往柏南街总部,再按拉票人员的要求到丹戎巴葛四处接载选民。他得设法维持秩序并定下一个制度。他也说服一些汽油站接受他和我在黎觉与王律师馆的书记签名挂账,因为朋友们打满了汽油才把汽车借给我,我们得打满汽油才把汽车还给他们。油钱由选举基金支付。
这一切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林清祥和蒂凡那的选举代理也向我要求拨汽车给他们用。来自教师公会的甘绍仪坚持要我拨30辆车子给蒂凡那。甘绍仪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人。4月21日,选举结束三个星期后,芝写了一封信给在英国的庆瑞,让政治部拦截到,于是留在档案里。信件内容通过描述工会和华校生在拉票和分配车辆的活动中有所偏袒,生动地说明了他们实际上在替谁进行竞选活动:
〃哈里的帮忙者、拉票人员、演讲者是老实透顶的工人……邮差、书记、店员、一个在牛车水摆食物摊的小贩、印刷工友联合会的主席等等。
〃……投票日早上,蒂凡那犯了错误,他派甘绍仪到欧恩礼路38号来拿分给花拉公园的车子。我们的交通委员会花了很大的力气,(从借给哈里的百多辆车子里)找出能派到武吉知马和花拉公园的车子,因为多数人(像我们对面的客家邻居)是把车子借给李光耀本人,不是借给行动党,所以他们坚决反对让汽车开到丹戎巴葛以外的选区。因此得认真分配汽车,主人没有意见的车子才派到其他地区。当分到花拉公园的汽车来迟时,粗鲁的甘绍仪竟然厚颜无耻地大吵大闹,非要车子不可。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以最高票数当选
4月2日投票,我得到6029票,两名对手分别获得908票和780票,我以最高票数当选,跟对手的票差也最大。林清祥、阿末·依布拉欣和吴秋泉也当选。蒂凡那输了,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因为没有蒂凡那的话,林清祥在纯粹说英语的立法议院里就不可能有效地发挥作用。林清祥英语说得不流利,原来可以靠蒂凡那帮他,现在只好靠我了。
这次选举引起的最大冲击,是进步党一败涂地,人们本来以为它会获得最多议席。劳工阵线竞选17席,赢得了10席,马绍尔当上首席部长,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行动党竞选4席赢得3席,其余8个议席归小政党和独立人士。进步党只赢得竞选的22席中的4席,民主党赢得20席中的3席,但两党却是钱最多,选举工作人员也最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进步党早在1947年便成立,成员只限于一小部分受英文教育的专业人士和一些在本地安家落户的英国佬,如黎觉。黎觉像其他许多人一样,也输了,因为他们现在人数比〃说华语或方言的华人〃少得多。民主党是1955年3月才成立的。当时中华总商会发现,在林德宪制下自动登记,许多说华语和说华族方言的选民会被纳入选民名册。大致说来,两党都代表中产阶级和中产阶级的上层,但一个属于英国殖民地当权派,另一个不在掌权的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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