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中国,我给你写信……》第2章


们不得不自己维持日常工作。我们的厨师阿发是个例外。作为中国人,他被勒令离开,但他又沿着珠江悄悄回来了。父母惊喜地迎接了他。从1923年到1945年,他一直跟随着我们,度假也和我们一起回法国。他真正的家庭,是我们。
在广州的第一次起义中,租界被打破,我们和起义者发生了冲突。我当时5岁,清楚地记得,曾为了跨越领事馆的大花园而一阵疯狂奔跑。那是为了让我们三个小孩子能藏到旁边银行的金库里去。父亲此时出门总是着装整齐(随时准备遭遇不测),他并开玩笑说,他的脑袋已经被标了价,不比一个小牛头贵!
后来,我回法国休假。在休假期间,我接受了阑尾手术,为了表扬我的勇敢,医生特意为我请来了当时的大歌星露露。
从法国休假回来后,我们去往另一个新城市:汉口。去汉口之前,我们先回了一趟海口。那时,征战的军阀和黑社会都想方设法从租界往外运送军火、药材……在一趟从重庆到天津的旅行中,我母亲天真地接受了一个要她捎带的包裹。下船时,英国海关发现包里全是鸦片。这引发了英国和法国之间的外交事件。报纸上大标题印着:“法国领事夫人偷运鸦片”!此事由于我父亲的抗议而得以平息。但您可以想象其戏剧性的效果。
上海
从1933年到1935年,我们住在上海,我在那里完成了小学的学习。2001年,我很愉快地回到了旧地。虽然不再有那所学校了,但那里的建筑外观丝毫未变。我发现上海法租界几乎和当时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城中小城。法国的艺术家、剧团、音乐家都到这里来创作表演。法租界洋溢着三十年代的所有豪华气派……领事馆已经被拆掉了,但我找到了曾经居住过的八层楼房(当时最高的建筑之一)——贝当街525号 。这座楼房已经被新建设的建筑和街道包围了。
那时我12岁多,和我那些同龄的女友一起,我们像成年人一样热衷于社交。总是有“big party” ,特聘的厨师,组织的舞会……孩子们的聚会很多。遗憾的是,我没能结交到什么中国朋友。父亲则和我相反,他认识了许多中国人,并可以和他们随意交流。我们的环境比较封闭。在上海的法国学校里,只有欧洲人、俄国人和几个混血的中国人。
香港
1936年到1937年,我到达了在中国的最后一站:香港。香港,非常british(注:英国化),非常眩美……然后我就回到了法国。在菲力克斯?卢梭号越洋船上,我碰到了莫里斯?德共布拉。他为了取悦众人而假装追求我。我还留着他的签名。因为父母的缘故,我得以认识当时的许多名人。
船上有三等舱位,我们来自领事馆方面,所以是一等舱的待遇。可以想象我们是怎样总处于让人观瞻的景况。在船上,我一天要数次换装。清晨,我们穿着宽大的缎子内衣下到甲板上。直到中午,我们要换上裙裤或者短小的运动衣,以便进行下午的羽毛球或板球比赛。晚餐时候,男人们都穿着无尾常礼服,女人们换上晚礼裙。那个时代,上流社会的人们总是要尽情展示自己的魅力……
我曾拥有多么灿烂的童年时代呀!尽管我们有不少佣人,父母还是坚持让我每天自己收拾床铺和房间。多亏有他们,我才真正接受了全面的贵族教育。通过他们,我也了解了什么是坚不可摧的伴侣关系。我和父母的关系很好,许多童年的幸福来自于一个开明、幽默和多才多艺的父亲。他演奏小提琴,钢琴,写诗,画画……对所有的人怀着爱意。看看,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善良诚实的人。母亲比父亲年轻许多,他们在船上初遇时,父亲32岁,母亲才18岁。首先是我的外祖母被这个对她关怀备至的年轻人迷住。
我们和母亲常常说起中国,这真的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好像我们有两个人格,一个在法国,一个在中国……要说明的是,那时在外交界的生活,不仅对于男人,而且对于女人和孩子来说,都不是休闲。领事夫人有非常重要的代表性工作:晚餐,茶会,开幕式,和传教士以及商人交流……在扮演这些角色的时候,母亲非常注重展示法国在接待宴会、节庆等软外交场合的礼仪和风格。有时,她和那些太太们打麻将,玩一下午会被弄得十分疲倦,但这是生活中不得不应付的一部分。生活还是满沉重的,父母总担心自己没有为国家尽职。法国军舰从上海或香港路过,也成为举办接待活动的理由,甚至飞机路过也要庆祝一番。因为那是个崇拜长途飞行的时代,从法国到日本的航行成为经典代表。这些使我在香港有机会碰见马司?赫兹和安德列?加比这样有名的飞行员,甚至还和多禾以及他的机械师作了一次从香港到上海的旅行。我们非常自豪,因为法国有幸在这一领域成为先锋。从那时的报纸上我们可以读到,加比从巴黎去一趟东京要39个小时(他不久就在那里坠毁了)! 那是个处处让人惊叹的时代,可惜现在我们不太容易,也不去寻找这种惊叹了。现如今可以随便上月球,什么都容易多了……能在八十二年中看到这一切变化,真是我的运气!这就是生活。
我遇到的中国人常常问我是否有一半的中国血统,这问题让我感到愉快。有一个一眼可见的怪现象:我的弟弟扎维,和我同样在重庆出生吕西安?博达尔,我碰到的传教士……这些人都有着起皱眯缝的眼皮,就像我自己的一样。可能是中国的光线不同,使我们都眉眼低垂?……年轻的中国人现在正在通过手术把眼皮割开(这是我在法国电视节目上看到的)。看来世界正在统一,不知百年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巴黎
1937年我回到了巴黎,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决定性的。我们本该在1939年重回中国,但看到政治事态严重,我父亲独自一人回去了。战争爆发了(注:第二次世界大战),因为海底潜艇太多,外交人员的家属被禁止离开法国。母亲、弟弟和我,在整个战争期间呆在法国,而父亲独自呆在哈尔滨。因为满洲里的制度变化,他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一直孤守在领事馆里,直到生命结束。
关于他的死,一直有疑问。有人说他是被日本人毒死的。说此话的是沙莱叶耶神甫,东正教教士。1948年,这个神甫曾在满洲里被绑架,1955年又再次出现。此事成为法国报纸的头条新闻。我母亲很快就见到了他,对于人们说父亲是死于心脏病突发,沙莱叶耶神甫认为这是谨慎起见的说法。他曾经惊奇地亲眼目睹父亲突然倒下。父亲是否是被长期缓慢地下了毒呢?这始终是个谜……
战后,母亲用尽全力争取把我父亲的遗骨运回法国,但终未如愿。我们入葬了他的制服和指挥剑。一位曾经参加了革命,原籍俄国的科特加克先生,告诉我们父亲损失了三十二箱财产。父亲留给我们的所剩无几,除了他生前寄来的东西和信件……
这些信件在阁楼的箱子里放了三四十年。由于户主要求修复阁楼间,我才重新发现了这些信件。这笔精神财富使我又惊又痛。母亲将其束之高阁,从未想公布于世,一定是因为她不愿回到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去。而我,靠着精神和丰富记忆过活的人,想整理它们。尤其是从个人记忆上来看,一个年轻的法国领事,在中国历史的关键阶段去到那里,至死都在证明着他外交家的职业。他事业和精神的路程就摆在我们眼前。此事真的非同寻常。是的,他的见证对于历史和个人都无比重要,因为父亲始终是一个诚实的人。
玛利?乐和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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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一生的旅行

博里斯·马尔坦
“现在轮到你了……”这几个回信上的字,决定了一个23岁的年轻人的生活和事业。我们现在回到1908年6月,一位叫威西尔的先生,用这样的话通知儒勒·乐和甘,他提出的在翻译部就职的申请,已经被外交部接受。这几乎是正式通知了,只要儒勒·乐和甘去见那位非常有影响的亚洲事务部的副主任贝特罗先生,就可以开始他的外交事业,步那位他了解很少的亲生父亲的后尘。
1897年到1903年,儒勒是布封中学的学生,他获得该校文科毕业证,这对于像他这样喜爱文字的人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然后他取得了法学的本科学位,在艺术创造和梦想之上加入了严谨老练的精神。远东语言学院的文凭则解释了他最终的目的:去往中国。
到底是什么鬼使神差,使他选择去中国呢?儒勒·乐和甘的父亲是一位杰出的外交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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