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亡唐兴七十年 作者:蔡磊》第18章


大发雷霆,下令“命太子建成取山东男子十五以上悉坑之,驱其小弱妇女以实关中。太宗切谏,以为不可,遂已”。 
瞧瞧,当初史官为了美化他们心中的圣皇明君,连皇帝的老子都敢拿来说事儿,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说的?大唐王朝的开国之君在他们笔下都如此不堪,身为亡国之君的前朝帝王在他们笔下不就更是狗屎不如。 
这没办法,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按上世纪某个外国大人物的话说,享有一切特权的胜利者是不应该受到任何责怪的。
其实当时也没有人想要责怪谁。只是已经成了贞观天子的李世民自己发现,由于自己的残酷镇压,山东、河北之地的人们对李建成颇有好感,在李建成和李元吉被杀之后,“河北州县素事隐、巢者不自安,往往曹伏思乱”。如那年九月,幽州都督王君廓之叛即为一例。再加上玄武门之变后太子党羽逃至关东,倘若他们再与地方势力相勾结,危害将不言自明。 
既是山东人,同时又是故太子手下谋士的魏徵,因为与当地各种社会势力有密切联系,便成了代表新皇前往宣慰的不二人选。他的新身份是谏议大夫,并且有新皇亲授的“便宜从事”之权。 
魏徵果然堪当大任。刚到磁州,就碰见州县官把曾是东宫、齐王府属官的李志安、李思行等人五花大绑,准备解送京师请功。魏徵不避嫌疑,认为朝廷已经有了大赦的意见,如今却又将李思行等人逮捕,怎么能不让人起疑呢?“徒遣使往,彼必不信,此乃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今若释遣思行,不问其罪,则信义所感,无远不臻。”他就这样自说自话自作主张地把人给放了。得知魏徵能如此活学活用,替自己树立信义,新皇上当然高兴万分,对他也更加信任了。 
还是那年八月,还是为了争取人心,新皇下诏免关东赋税一年,不久却又不知听了什么人的意见变了卦,要求关东照常纳贡,“明年总为准折”,也就是第二年再说的意思。新皇也许是真有难处,广大的山东地区既是人才荟萃之地,同时也是当时中央财政的命脉所在,所以才有了这样朝令夕改之事。刚刚还且歌且舞老幼尽欢的百姓自然是大失所望,发牢骚说怪话在所难免。正在宣慰山东的魏徵当即上书,以为不可,理由当然极其充分,陛下刚刚上台,天下的百姓可全都眼巴巴、情切切地看着您呐—— 
始发大号,便有二言,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时之大信。纵国家有倒悬之急,犹必不可。况以泰山之安,而辄行此事!为陛下为此计者,于财利小益,于德义大损。臣诚智识浅短,窃为陛下惜之。 
魏徵果然见识不凡,所虑者既深且远,由他来宣慰两地,还愁不能抓住主要矛盾,妥善地解决其他可能滋生的问题?
彻底解决并清除当初玄武门事件留下的隐患阴影,仅仅靠魏徵的宣慰当然远远不够,就在那一年,青州又发生了谋反事件。这一次新皇派去处理此事的还是山东人——时任殿中侍御史的崔仁师。崔御史依然是采用宽慰的方法,很快就平息了动乱。从史料记载看,此后那里再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众所周知,李唐皇室出于关陇,以往用人也是既看地域又挑门第,完全承袭了南北朝时期小国寡君的小家子气。执政初期的李世民一改弊端,被他拔擢任用的山东人氏当然不只魏徵与崔仁师两位,其他如张行成、张亮、戴胄、马周等都是山东才俊,而且包括魏、崔在内,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出自普通寒门。对山东人才的量才任用,并且不计较出身与来历,不仅表明李世民的眼光和手段,也反映出他的胸怀与气度。 
有这样的君王与臣下,别说是安抚局部之地的山东、河北,就是整个国家的长治久安,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尽管一切才刚开始。
“黄河安,天下安;黄河怨,天下怨;黄河反,天下反。”这样的民谣反映的当然是山东之地对整个国家的决定作用,既然稳定了那里,全国局势的稳定也就指日可待了。
鱼肚白般的亮色已然出现在大唐帝国的东方天际线上,贞观天子的贞观之治已经是呼之欲出! 
贞观之辩与贞观之变
很早很早以前,“贞观之治”的说法就作为唐太宗李世民的标志性符号与其如影随形密不可分了。那是后人对一个特定时代的肯定,也是对一位一心想当好皇帝也确实当好了皇帝的天子的肯定。 
在此之前好像只有汉初的文景之治可以和它相媲美。但即使是这样,两相比较,结论依然是贞观“恭俭不若孝文,而功烈过之矣”。
还记得我们在上一章是如何评价大业天子杨广的么?用亲身参与创造了贞观之治盛景的名臣魏徵的话说,被他们称作隋炀帝的杨广的功业可是“威加八荒,过于秦汉远矣”!
比较之后,人们可以很容易地看清,大业和贞观两个时代的分水岭究竟何在。
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前者靠的主要是一个耀武扬威威加八荒的“威”字,突出的是天子的皇权皇威;而后者,凭借的主要是一个扎扎实实不事张扬的“治”字。尽管与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总在大张旗鼓大干快上的大业天子相比,贞观天子李世民几乎可以说是无为而治,也尽管作为皇帝,李世民总爱不失时机地自我表扬,但贞观时期皇帝求谏纳言、君臣群策群力却也是有目共睹。 
贞观之年确实是大治之年。皇帝政绩卓着,百姓安居乐业,用贞观天子李世民自己最爱用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比喻,当年该是这样一幅君民相安其乐融融的景象——
一片波澜不兴平滑如镜的水面,岸边垂柳成行花飞蝶舞,有白羊吃草黄牛反刍;水面上,叶叶轻舟随风而荡互不相妨,有渔夫撒网官爷吃酒,还有公子吟诗仕女簪花……
应当承认,这段文字其实是对东晋陶渊明先生《桃花源记》的拙劣模仿,身逢乱世,欲语难言,陶老先生只能以笔下乌托邦聊以自慰,但这又何尝不是那个时代所有渴望正常生活的人们的共同理想!大业末年的情况实在是一次对刚刚结束的战乱不止的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克隆,贞观年间人心思静人心思安已是大势所趋,想起陶渊明也是在所难免。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这是曹操笔下三国时期百业凋零民不聊生的苍生图。
“黄河之北,则千里无烟;江淮之间,则鞠为茂草。”
“率土之众,百不存一。干戈未静,桑农咸废,凋敝之后,饥寒重切。”
这是见于《隋书》和《全唐文》的对隋末社会现状的描绘。
唐高祖李渊在位期间,大唐王朝的主要任务还在于统一国家、“削平区宇”,即使到了贞观初年,按《贞观政要》的说法,国家依然是:“自伊洛之东,暨乎海岱,萑莽巨泽,茫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进退艰阻。” 
这就是贞观天子李世民即位后面临的异常严峻的社会现状。
何必再从前朝典籍里寻找蛛丝马迹,单单就是根据人同此心情同此理的一般逻辑,笔者也敢断定,尽管贞观天子在大业天子死后颇为不屑地将其称之为“隋炀帝”,但在内心深处,对于那个刚刚灰飞烟灭的朝代,尤其是对那个将天子意志尽情挥洒到淋漓尽致无以复加地步的大业天子,贞观天子私下里的感情要复杂得多。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代天牧民的天子。还因为他们都雄心勃勃,都想成为独领风骚的千古一帝。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布衣出身、以小小的泗水亭长起家的流民刘老三都能在当了皇上后如此意气扬扬气吞山河,何况杨广和李世民都是天生贵胄,其起点与刘邦之流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不管是杨广还是李世民,他们登上至高无上的皇位的手段都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所以还有一个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资格与能力的问题。
杨广用来证明自己的方法我们已经说过了。
史料记载确凿无疑,当年秦始皇威风凛凛的巡幸场面曾经让刘邦、项羽艳羡不已,分别发出“大丈夫当如是乎”和“彼可取而代也”的感慨。那么同样的,一年四季总是奔波在外,其天子仪仗更是皇皇赫赫的大业天子的排场李世民也不可能没有见过,也就不可能没有想法与感慨。尤其是大业天子治下那种国力强盛四夷宾服贡使来朝的场面,更是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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