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谭十记(让子弹飞)》第21章


先一教,张牧之马上就会说,也就应付过去了。
他们带着上面盖大红官印,赫然写着县长张牧之几个字的委任状,回到县里去了。当然不
是坐着轮船、打着旗号到县城去,而是偷偷地回到西山他的老窝里。兄弟伙们接他们回到山寨,
都争着来看这张委任状。他们都很奇怪,凭这么一张纸,他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到县城里去,把
县政府那颗官印拿过来,凭着这颗攥在手里的印把子,就可以出告示,要钱,杀人……这是他
们先前万万料不到的。
张牧之和兄弟伙们商量了一下。他们在西山这块地盘,不仅不能丢,而且还要扩大些;他
们这支队伍,不仅不能散,而且要乘机壮大,把县上保安队的好枪来他一个“枪换肩”。自然,
他要带几个兄弟伙进县城,替他管钱管东西,其余作为保驾的跟班。他带的有徐大个,当他的
卫队长,张德行帮他守牢,王万生当勤务兵,还有别的几个兄弟伙,都是真心实意跟他,和他
一条心的,又是能跑会飞的好枪把式。
陈师爷真是忙起来了。他要向张牧之介绍这个县里的各种情况,各种当权人物的姓名、性
格以及他们之间的派系和利害关系。还要教张牧之他们进城以后的起居生活习惯,包括各种交
际往来的礼节、规矩、仪容以及谈话的方法。他还要为张牧之起草到任后的施政演说稿子。进
城以后,只要把几个大的交际应酬和出头露面的场合对付过去了,以后一切事情,都可以由他
这个秘书师爷出面来处理,那就好办了。
但是在研究发表施政演说的内容的时候,引起了一些争论。有些人主张张牧之抓到了印把
子,就应该替受苦的人说话、办好事。要劫富济贫,整治那些欺压老百姓的恶霸地主和专干坏
事的土豪劣绅。他们讲得很清楚:“要不,我们花这么多冤枉钱买个县太爷干什么?去县城里受
那份洋罪干什么?还不如我们在山里头一刀一枪地跟他们干痛快一些呢!如果哪个进了城,就
去学那些坏老爷模样,腐化堕落,替地主老爷欺压老百姓,去盘剥穷苦人家,不论是哪个,白
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些主张都是很合张牧之的心意的,他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但是这却叫陈师爷作了难。
他不是不赞成这些穷苦兄弟伙的主张,要不,他还不愿这么冒着砍脑壳的风险来跟他们干呢。
但是他明白,这个县到底还是在反动政府统领之下的,衙门口挂的到底还是青天白日旗,还是
国民党三民主义的天下,还是层层都由地主老爷和老板们掌着实权的。他劝张牧之,还是要表
面一套,暗地一套,不要叫他们看出马脚来。只能是以一个清官的样子出现,不能把他当江洋
大盗这套拿出来。至于说上任以后发表的施政演说,更不能出了格,露了馅。但是张牧之他们
坚决不同意在讲话中显出和他们这些党棍子、恶霸是一鼻孔出气,说的一个格调。这却叫陈师
爷费了不少脑筋,才从那些老爷们惯常唱的三民主义的高调中,提取出一些如“勤政爱民”、“救
民于水火”以及“节制资本、平均地权”这套陈辞滥调来,写成了演说稿。
……
第二部分第33 节:盗官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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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停当,又约好了以后往来联系的办法就出发了。他们先悄悄地动身到一个大一点
的城市里去,在那里置办了行李,穿上了官服,发了即将“到任履新”的电报。然后从那里上了
轮船,大模大样地向这个县城进发了。
他们下了轮船,在码头上受到县城机关、法团代表和绅粮地主老爷们的热烈欢迎。他走进
披红戴绿的欢迎彩棚里,踏上铺在地上的红色地毯,好不气派。陈师爷按大小先后把张牧之介
绍给大家,一一见面寒暄。张牧之和他的跟班们早就听说过这个县里的这些乌龟王八蛋,早就
想一个一个地捉来,一刀一刀地砍掉。现在这些家伙就站在眼前,还要和他们又是拱手,又是
点头地应酬,也真叫人憋气了。
那些老爷们呢,当然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毕恭毕敬地欢迎的人,这个穿着笔挺的藏
青色中山装、颇有点三民主义忠实信徒模样的人,就是他们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长着大胡
子的张麻子这个江洋大盗。他们一看这个人头发梳得溜光,两眼炯炯有神,生气蓬勃,仪表堂
堂,已经有了几分好印象。再一听他在寒暄中随口说出“兄弟才疏学浅,初出茅庐,一切都得仰
仗列位大力鼎助,勤政爱民,不负党国重任和全县父老殷望……”这样一些很得体的话来,就更
加敬重了。
在简单的茶叙之后(陈师爷早已交代,切不可和这些老奸巨滑的人深谈),决定到县政府去
接事。绅粮一声号令,几乘四人抬的大轿,就送到彩棚外面来。一般随员是骑马,还拉来了几
匹高头大马。可是新来的县太爷不赞成坐四人抬的大轿,而要骑上高头大马进城。这一行径,
使欢迎的士绅、地主老爷们见到了这位新太爷的新风范,很合乎国民党“革新吏政”的精神,无
不肃然起敬。
张牧之骑马走在前头,从河街进城走上大街,直奔县衙门。一路上老百姓都站在街旁看热
闹,好不威风。当张牧之进城门口的时候,陈师爷一眼就看到已经贴得发黄的告示,这就是以
三千元大洋通缉张麻子的通缉令,还提到这个江洋大盗是长有大胡子,一脸大麻子的特征。陈
师爷在张牧之身边暗地指给张牧之看,张牧之望了一下,不禁暗笑起来。
张牧之就是这样走马上任的。他在县衙门举行了一次简单的茶会,念了陈师爷煞费苦心才
准备好的施政演说,又听了一些官员们、绅粮地主代表们的欢迎和赞颂,就此结束。本来照过
去的规矩,还要去赴商会、法团以及绅粮们的一连串宴会,特别是要主动地拜会本县第一块招
牌人物黄大老爷,面请指教的。但是新县太爷宣布了:要遵照上级简朴节约的精神,提倡清勤
廉明,一切宴会从免。有些老爷们就在暗地里嘀咕:“哼,说不定这是一个才出炉的党棍子,将
来怕有些难缠咧。”而另外一些人,比如县银行的钱经理就凭他过去的经验,有不同的看法。他
说:“你别看他穿那身标准官服,装模作样,只要用金条子一塞,就全垮架,就要来甘拜下风了。”
最感觉恼火的是黄大老爷。他是本县的第一号人物,什么都是第一。田产最广、收租最多,
第一;做的生意买卖最大、钱最多,第一;他在城里的公馆最多,第一;家里人在外面做大小
官员的最多,第一;自然,他的姨太太最多,也算第一。所以每一个新上任的县太爷,到了衙
门的第一件要办的大事,就是送名片到黄公馆,亲自上门拜会黄大老爷,死气白赖地要拜认做
门生。这个张牧之竟然不是这样。许多天了,没有去拜会的意思。“这是一个什么不识好歹的后
生小子呢?连规矩都不懂了。”
陈师爷出于一番好意,几次劝说张牧之不妨去黄公馆走个过场,以便在县里站住脚。可是
张牧之和他带来的几个兄弟伙坚决反对。张牧之说:“这个十恶不赦的大浑蛋,我一见他就想给
他脑壳上凿个洞洞,安上一颗‘卫生汤圆’,把他卸成八大块,还不解气哩,要我去给他说好话、
赔小心,办不到!”他又对陈师爷说:“你倒要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暗地里整治他,把他弄痛,
最后还要把他杀尽做绝,解我心头之恨,这才对头。”
张牧之上任后不几天,就碰到审理一个案子。一个本地姓赵的地主告他的佃户刁顽,抗不
交够租子。原告被告都传到大堂上来了。照往常规矩,地主进来可以在一旁站着,被告的佃户
则应该一进来就下跪的。今天这个佃户上堂还没下跪,地主就作揖说:“禀老爷,叫他跪下,好
审这些刁民。”两旁掌刑棍的旧差狗子就照例叫一声:“跪下!”
那个佃户就真的“扑通”一声跪下了:“老爷,冤枉。”
“慢点!”张牧之看了,很不是味道。生气地问那个地主:“为啥子只叫他跪,你不跪?”
??
第二部分第34 节:盗官记(10)
赵家地主非常奇怪地望着这位新老爷,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来。那掌棍的几个大汉也奇怪地
望着新老爷。
“给我站起来。”张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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