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第10章


就在他找一双旅游鞋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是卡萝尔。她已经为他安排好了行程。晚上9点,他就能乘坐头等舱从洛杉矶起飞了。中间在罗根和波士顿换机,明天早晨8点20分他将到达缅因州的班戈机场。从那里到德里镇只有26英里。 
只有26英里?理奇想着。“没有了吗,卡萝尔?也许你不知道到底有多远,我也不知道。但是,上帝!我得弄清楚。” 
他轻轻地挂断了电话——让他们去笑吧——然后又接通了查询台,想问德里宾馆的电话号码。真是奇怪,要不是麦克打电话来,他可能这辈子再不会想起德里镇了。至少有历年了吧。在他的生命中,有一段时间他曾每天路过德里宾馆的红墙——而不只一次他跑过那里,后面紧追着的是亨利·鲍尔斯,贝尔茨·哈金斯,还有一个叫维克多什么的大个子。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而且边追边骂:“妈的!往哪儿逃!站住!四眼猪!”他们抓住他了吗? 
理奇在苦苦回忆的时候,接线员问他找什么地方。 
“德里镇——” 
德里!天哪!这个名字多么生疏;说出它简直就像是在亲吻一件古董。 
“请查一下德里宾馆的电话号码。” 
“先生稍等。” 
一切终将过去。正如一首歌中所唱:“光荣的日子……在少女的眨眼之间消失。”谁是少女呢……当然是贝弗莉。 
宾馆也许会改变,但是消失是不可能的,因为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机械空洞的声音:“号码……是……9418282。重复一遍:号码……是……” 
但是理奇在第一次就记住了。那种单调的嗡嗡声还是早点挂断为好——它让人想起一个埋在地下某个地方。长着无数只触角、像章鱼一样的怪物。年夏一年,数字幽灵和被吓坏的人类在这个世界里不安地共存着。 
拨那个电话号码简直太容易了。他把听筒靠近耳边,一面朝窗外望去。冲浪的孩子们已经走了,一对情侣正缓缓地在沙滩上手牵着手漫步。那个场是简直可以被旅行社当做招贴画了。可惜他们都戴着眼镜。 
“站住!我操!砸烂你的破眼镜!” 
克里斯!理奇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叫维克多的大个子姓克里斯。 
噢!上帝!他根本就不愿想起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愿想起! 
他的唱片收藏室的门开了。 
唱片不再是唱片了。你不再是电台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不再是“千声之人”了。 
他想摆脱这些混乱的想法。 
我很好,记住这个就行了。我不错。你不错。理奇·多杰不错。 
抽根烟就好了。 
他4年前就戒烟了。但是他现在可以抽一根,可以。 
你躲藏在这里没有用。那些东西不是唱片而是死尸。你把它们埋藏起来,可是发生了大地震,一切都暴露了。你木是理奇。“唱片” 
多杰,而是理奇。四眼。多杰。你在这里吓得要死。没有门,没有出口,只有地窖。地窖突然裂开,你以为已经死去的吸血鬼都飞出来了。一根香烟,就一根。看在上帝的份上,什么牌子的都行。 
“我要抓住你!四眼!叫你把他妈的烂书包都吃掉!” 
“德里宾馆。”一个男人的声音。浓浓的北方腔。声音越过千山万水传到了他耳里。 
理奇问是否可以从明天开始预定一套房间。那个声音说可以,然后问多长时间。 
“我说不准。我只是……”他停顿了一下。 
他究竟要干什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背着花格书包的小男孩正拼命逃跑,而几个大孩子紧追不舍。那个孩子戴着一副眼镜,身材瘦小,脸色苍白。然而让人吃惊的是——那个孩子一边跑一边还在挑衅着:“来,来打我!” 
他闭上了双眼。“我只是到德里出差。我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是不是先订上3天,不行再续?“ 
“再续?”那个声音疑惑地问道。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终于说:“行,就这样了。”“谢谢。我……希望你能在11月的大选中投我们一票。”理奇换成了约翰·肯尼迪的声音,“杰克想……重新主宰总统办公室,我也为我的弟弟……加油助威。” 
“您是多杰先生?” 
“是的。” 
“……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突然间一个寒战穿越了他的全身。他几乎绝望他在安慰自己:没什么,多杰。 
“我也听到了,”理奇说道,“一定是串线了。房间到底怎么样?” 
“没问题,”那人说着,“这里的房间从来就没有满过。” 
“是吗?” 
“是呀。” 
理奇又打了个哆嗦。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样说——“是呀”——典型的新英格兰北方方言。“往哪儿逃!马屁精!”亨利·鲍尔斯的喊声幽灵般地响起。更多的地窖裂开;他闻到的不是死尸的臭气而是发霉的记忆——这反而更糟糕。 
理奇给了那人自己的账号,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给自己的上司斯蒂夫·考沃,科兰德电台节目主任,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儿?理奇?”斯蒂夫问道。最近的调查显示科兰德电台的收听率在整个洛杉矶地区排名第一,他的心情很不错。 
“也许你会后悔发问的,”理奇告诉斯蒂夫,“我要开溜了。” 
“开溜——”他能听出斯蒂夫皱起了眉头,“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理奇费了一番口舌,也无法向他解释清楚。但是最后斯蒂夫还是让步了。 
“好吧,”斯蒂夫说话了,“我做一些改动——让麦克来顶替你。 
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我就这么算了。但是我不会忘记你节外生枝让我措手不及的。理奇。“ 
“哦,别这么说。”理奇说道。他的头更疼了。但是他确实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需要请几天假,就这么多。不要大惊小怪的。” 
“请几天假。请假干什么?就是因为你11岁的时候发过誓?天哪!小孩从来不把誓言当回事的!不只这些。你要知道,我们这里干的不是保险,不是法律,而是娱乐业!低贱庸俗,坑蒙拐骗,你他妈的不会不知道吧?我操!你简直使我无法忍受了。不要以为我是傻瓜卜斯蒂夫几乎大声尖叫起来。理奇闭上了眼睛。11岁的孩子是会把誓言当回事的。这斯蒂夫不会懂的。理奇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样的誓言——他也不愿意记住——但是那誓言千真万确是认真的。 
“斯蒂夫,我不得不走。” 
“好!我告诉你我会处理一切的。走吧!走吧!” 
“斯蒂夫,我——” 
但是斯蒂夫已经控上了电话。理奇将听筒放了下来。但是就在他要开始收拾行装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理奇不用接就知道还是斯蒂夫。此时和他谈话毫无益处——他只会变得更加愤怒,言语只会变得更加难听。理奇把电话上的开关向右拨过去。铃声停止了。 
他上楼从衣橱里拿出了两个手提箱,塞得满满的。都是些常穿的东西——牛仔裤、衬衣、内衣,还有袜子。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装进去的衣服全是小孩服装!他拿起箱子又下了楼。楼下的小屋墙上挂着一幅安瑟尔。亚当斯的黑白照片。理奇把它转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保险箱。他打开保险箱,用手在里面拨拉着——里面全是些重要的文书契约——有这间豪华舒适的房屋的契约,有他在爱达华州一个20公顷的林地所有证,还有一大把股票。他只是随意地买了这些股票,谁曾想市值连年上涨。有时想到自己竟然几乎成了一个有钱人,他都会惊讶不已。他不仅拥有摇滚唱片……而且还是著名的“干声之人”…… 
房子,林地,股票,保险,甚至还有他的遗嘱。这些东西把你紧紧地绑在了生活的地图上。他想到。 
突然间他有一种狂热的冲动,想要把这一切,不管是他妈的什么东西全部放火烧掉。他藏在保险箱里的东西一瞬间失去了任何意义。 
他意识到生活是多么容易被毁掉。根本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因素在里面,这正是他害怕的。你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东西眨眼之间就会烟消云散。容易得很。把它付之一炬或者让它随风飘散吧,还是早脱身为好。 
那些文书契约的下面才是真正的好东西。现金。10块的,20块的,50块的。4000块的。理奇抓起那些钱,塞进自己的牛仔裤兜里。 
存钱的时候可没料到它的用处。日积月累的。如今成了逃难钱。 
“太可怕了,”他嘟哝着,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向窗外的沙滩上望去。沙滩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冲浪的孩子们走了。那对情侣也走了。 
他把保险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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