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出没的世界》第60章


那么,萨满教、神学、新时代教义与量子力学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回答似乎是显然的:即使我们无法理解量子力学,但我们能够证明它的科学性和合理性。例如,我们可以比较量子力学理论的定量预测结果与实测到的特定化学元素的光谱线波长、半导体与液态氦的行为特征、微处理器,及它们的构成原子组成什么样的分子形态、白矮星及特征、微波发射器与激光发生器的机制以及不同物质对磁场的不同响应等。我们不理解量子力学的理论并不妨碍我们去看其预测的结果,而且,并不是只有物理学家才能明白这些实验结果揭示了什么问题。在每一次这样的实验中,与其它例子一样,量子力学的预测结果以惊人的高精度为实验数据所证实。
但问题是,萨满教徒同样会说他们的教义是合理的,因为它同样是有效的。尽管他们的教义不能解决诸如数学物理学这一类神秘的问题,但却可以解决另外一些问题。例如,他们有一套医治病人的特殊方法。那么,好吧,让我们来对萨满教徒的治病案例进行统计分析,看看他们较之于通常的安慰疗法有什么优越性。如果萨满教徒的治疗方法确实比普通安慰疗法更有效的话,那么,就让我们乐意地认为他们的方法的确有其特殊的效力,而毋庸考虑他们所治疗的疾病多数是些源于心理的疾病,即使没有进行治疗,只要病人能够获得一种比较良好的心态的话,这些病是完全可能不治而愈或得到减轻的。同时,我们还可以比较不同的萨满教派别的治疗效率的差异。
至于萨满教徒知不知道他们的治疗方法产生效果的机制,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量子力学中,我们提出的对自然的理解是有根据的。这种理解建立在对一些前人没有做过的实验结果的渐进的、定量的预测基础上。当实验结果证实了理论预测,特别是如果二者在数量上精确吻合时,我们就会认为自己掌握了自然规律。但是,在萨满教徒、牧师和新时代宗师中却很少有这样的例子。
1931年,著名的科学哲学家莫里斯·科恩在他的著作《理性与自然》中还讨论了另外一种重要的差异:
可以肯定,绝大多数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之所以会接受科学完全是因为权威的影响。但是,尽管如此,我们仍旧能够明显地察觉到两种体制之间的差别。前者(即科学)是一种开放的体系,它欢迎每一个人的参与、研究并对之作出改进;而后者(宗教)则认为对它的教义的怀疑根源于内心的邪恶,像红衣主教纽曼指责那些怀疑《圣经)的绝对正确性的人那样。理性的科学它的可信的观点在必要时是可以改进的,而非理性的权威主义则视要求修改他们的教义为缺乏忠诚的表现。
作为前现代文化组成部分的神话与民间故事具有一定的解释或至少是帮助回忆历史的价值。因为在那些妇孺皆知、雅俗共赏的故事中常常嵌入了特定的环境条件与历史事件。例如,当我们记住了鹊桥相会的优美传说,也就记住了在一年中的某一天哪个星座正在升起或知道了银河系的方位。由于识别天象对于农作物的播种和收割以及跟踪猎物都是至关重要的,因此这样的神话传说就具有了重要的实际意义。同时,这样的神话还可以帮助进行心理学映射测试,或确认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银河就真的是条河,当然,也不存在真正的独木舟在我们的眼前,使我们横渡银河。
热水浸泡亚马逊雨林中的一种树皮可以提取出奎宁。但是,令人难解的是古代人们是怎样从成千上万种植物中发现由这种植物制取的茶叶可以缓解疟疾的症状的?他们一定曾对各种各样植物的根、茎、叶和树皮进行了如咀嚼、捣碎或浸泡等各种尝试,这样一代一代地继续着大规模的科学实验(今天由于医学伦理的原因已经不可能重复这些实验了)。想想吧,曾有多少其它树皮的浸泡物被发现无效,或引起人的呕吐反应甚至致人死命啊。在这些情形下,原始医生们从可能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名单上把它们划去,然后又进行对其它未知性质的植物的实验。这种民族药理学的资料积累过程是零碎、非系统的,甚至是无意中获得的。然而通过反复的试验和失败,仔细记下哪些药物有效,他们终于达到了目的——从植物王国中很丰富的分子中积累了一部有效的药典。因此,从民间医药学中汲取有关挽救生命的知识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应该更进一步地在世界范围内从这些民间知识里挖掘宝藏。
同样地,在预测奥里诺科河附近的峡谷天气方面,也存在类似情况。完全可能,工业文明前的居民们已经注意到了在特定地理区域内近千年的规律性,各种前兆及种种现象间的因果关系,而这些是那些远处的大学里的气象学或气候学教授一无所知的。不过,这并不等于说这些地方的萨满教僧侣就有能力预测遥远的巴黎或东京的天气,更毋庸说是全球的气候了。
一些特定的民间知识是非常有效和珍贵的,其它一些则至多是一些隐语或典籍。显然,民族药理学属于前者,而天体物理学(碧声注:此处翻译疑有错误,可能是“占星术”astrology而非“天体物理学”astrophysics)则属于后者。虽然所有的信仰和神话都值得我们充满景仰地聆听,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这些信仰和神话都是同等有用的。尤其当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如何了解外部客观世界,而不是内在的思想形式时。
近几个世纪以来,科学经历了一系列的攻击。这些攻击与其说是伪科学,毋宁说是反科学。目前,对科学,或者更广义地被称为学术的最主要的批评主要是针对它的过分强烈的主观性。一些学科,例如历史学,甚至被宣称为是彻头彻尾的主观主义。历史的撰写者全都是那些历代的胜利者,他们编纂历史书的目的无非是要为他们的各种行为辩护,或者是要唤起爱国热情并压制被征服者的合法权利。当两方面都未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时,对真正发生的历史,他们将各自写下自我吹嘘的记载。例如,英国的历史书对法国进行了大肆谴责,反之亦然。直至近年,美国历史书还忽略了早期对美洲土著居民实施的实际上是类似于纳粹“生存空间”理论和种族灭绝政策的事实;而日本的历史书对于导致二次大战的事件的描述淡化了他们的穷凶极恶,而认为他们的动机显然是试图将亚洲从欧洲和美国的殖民主义统治下解放出来;1939年,纳粹军队攻占波兰,但纳粹的历史学家却公然宣称波兰无缘无故对德国进行了无情的攻击;苏联分别在1956和1968年对匈牙利和捷克的革命进行了镇压,但苏联的历史学家却借口说苏联军队并不曾入侵这些国家,是应他们正常的声明,而不是俄国人的傀儡的邀请而去的;比利时的历史书则拼命地粉饰对曾是其藩地的刚果的残暴统治;在那些保留着奴隶制的基督教社会中,讲道坛和学校常常会对上帝对奴隶制的宽容甚至提倡进行热烈的争论,而与此同时,那些废除了奴隶制的国家却对此缄默不语。即使是像爱德华·吉本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学识渊博而又沉着冷静的历史学家有时也不免感情用事。由于关于美国革命的观点不同,他和本杰明·富兰克林之间曾经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同在一间英国乡村酒吧中相遇时也行同陌路。(后来,如富兰克林确信的那样,当吉本的研究从罗马帝国的衰落转向不列颠帝国的衰落时,他主动向吉本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关于不列颠帝国的衰落,富兰克林的观点是正确的,只不过他的时间表比实际的历史进程提早了大约200年左右)。
以上所援引的历史历来都是由那些受人尊敬的专业历史学家撰写的。常常,这些历史学家都是现存体制的重要支持者。因而,在他们撰写的历史书中,那些代表个别地方或民众的反对意见就常常被一笔带过。为了达到“更重要”的目的,客观性被牺牲掉了。正是由于存在这种可悲的现象,有人进一步推断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历史学”可言,重构实际发生的事件是不可能的,那么,人们所作的最多也只不过是些带有偏见的自圆其说;这种关于历史学的推断往往被推广到所有知识领域,自然也包括科学。
即使我们完全重构历史的能力极其有限,即使那些有助于重构历史的有用信息往往与其它自我吹嘘的喧嚣声混为一体,谁又能否认那些由偶然因果链所决定的历史进程的客观实在性呢?历史学从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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