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兆》第38章


屋里应该有一部电话。只要给班那曼长官的办公室打一个电话,恐怖就会结束了。 
另一方面,如果她又试着启动发动机,而它却不干活……但这就会让狗又发作起来。她对狂犬病几乎一无所知,但印象中她从某本书上读到过,得狂犬病的动物对声音有一种超自然的敏感,高音会让它们变得狂怒。 
“妈咪?” 
“嘘,泰德,嘘!” 
跑上八步,好好想想。 
即使库乔藏在车库里她看不见的某个地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也能肯定——她在冲向后门的赛跑中能取胜。电话,当然,而且……像乔·坎伯这样的男人当然会有枪,可能有一整架的枪。把这该死的狗脑袋打得像谷制品或草海酱那样该有多痛快! 
跑上八步。 
当然,再仔细想想。 
如果通向门廊的门锁了怎么办?冒险值得吗? 
她分析着各种情况,心怦怦地跳着。如果一切顺利,情况是一个样,但如果门锁着怎么办?她可以比狗先跑到门口,但不是到门口再回到汽车。如果它跑出来,如果它又像原来那样向她扑过来,怎么办?泰德怎么办?如果泰德看见他的母亲被一条两百磅的疯狗蹂躏、抓、咬、撕开—— 
不,他们在这儿更安全。 
再试一次发动机! 
她把手伸向点火装置,她思想中有个声音在大喊,再等一会儿更安全!等发动机完全冷下来—— 
完全冷下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多小时了。 
她一把抓住钥匙拧动了它。发动机哐哐响了一次,两次,三次——咆哮了起来。 
“噢,感谢上帝!”她叫了起来。 
“妈咪?”泰德尖声问,“我们要走了吗?我们要走了吗?” 
“我们要走了。”她冷冷地说着,调整变速器到反向。库乔从谷仓里冲了出来……然后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去你妈的,恶狗!”她耀武扬威地冲着它大喊。 
她踩了一下油门。品托向后滚了大约两尺——停住了。 
“不!”红色停止灯亮了,她尖叫起来。发动机停转时库乔又向前走了两步,它现在只是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头低着。看守着我,这念头又一次出现了。它的影子拖在身后,像从一张黑色均纹纸剪出的半身剪影那样清晰。 
多娜摸索着找到点火开关,然后把它从开拧到启动。马达开始转动,这一次车却没有启动。她的耳朵里可以听见一种很粗的喘气声,她模糊地觉得喘气声是狗发出来的,但过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这声音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她拼命地摇着启动器,脸已经扭曲成很可怕的样子,她诅咒着,全然忘了还有泰德,嘴里说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话。库乔始终只是站着,身侧拖着长长的影子,像披着一件超现实的葬礼礼服,看着她。 
最后它在汽车道上趴了下来,好像已经判决了他们没有逃脱的机会。 
她现在比它想强行闯入泰德的窗时更恨它了。 
“妈咪……妈咪……妈咪!” 
这声音只在很远的地方,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该死的狗娘养的小车。 
它就要启动。她就要让它启动,她有纯粹的……精神……力量! 
她不知道有多长时间,实际的时间,她弓着腰趴在方向盘上,头发在眼前披着,双手徒劳无益地摇着启动器。 
她满耳听见的不是泰德的喊叫声——那声音已经逐渐降低,变成了呜咽声——而是发动机的声音。它哐哐地转五秒,缓了下来,又哐哐地转五秒,又缓了下来,好像每一次缓下来的时间都在延长。 
她在浪费电池。 
她停了下来。 
她一点点地清醒过来,就像一个女入逐渐从晕厥中惊醒。她记得上大学时曾发过一次肠胃炎——她身体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像被升降机抬起,或顺着瀑布滑下来——一最后,她在一个宿舍厕所里晕了过去。 
恢复知觉是这样一种感觉,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画师在给世界上色,先把它填满,然后又到过满。颜色向你尖叫着,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塑料的,都像是伪造的,就像商店橱窗里的陈列——春季销售开始或开业大吉。 
泰德缩在一边,眼睛紧闭着,一只手的大拇指含在嘴里,另一只手压在裤子的后口袋上,“恶魔的话”就在里面,他的呼吸短而急。 
“泰德。”她说,“宝口,不要担心。” 
“妈咪,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只比沙哑的耳语好不了多少。 
“没事,你也没事,至少我们现在很安全。这辆老车会走的,我们只要等等看。” 
“你刚才对我快气疯了吧?” 
她把他拉进怀里紧紧地拥着。她可以闻到他头上的汗味和一点约翰逊“不再流泪”香波的气味。 
她想,那个瓶子大概正平稳地立在楼上卫生间化妆品橱柜的第二层架子上,她真想用手摸它!但这里有的只是它模糊的将要消失的香气。 
“不,宝贝,不是对你。”她说,“永远不会对你。” 
泰德紧紧抱着她的背:“它碰不到我们,是吗?” 
“是的。” 
“它没办法……没办法咬进来,是吗?” 
“是的。” 
“我恨它。”泰德沉思着说,“我真希望它死。” 
“是的,我也是。” 
她看向窗外,太阳就要落山了。 
一种迷信的恐惧落进她的脑海。她记起儿时的捉迷藏游戏,每次当街上的阴影连起来,最后形成一片片紫色的连礁湖时,游戏就结束了。那种神秘的回忆飘过童年的郊外小街,像一种护身符,又那么遥远,她听见孩子们的尖叫声,晚饭已经好了,门就要把黑暗紧紧地关在外面: 
“一切——一切——自由!一切——一切——自由!” 
狗正看着她,它疯了,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它疯狂、没有感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不,这只是你的想象,它只是一条狗,一条病狗。就算你没有从狗的眼睛里看到某些实际上也并不存在的东西,这世上的事情就已经很糟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 
几分钟以后她告诉自己,库乔的眼睛只不过像墙上挂着的肖像里的眼睛,你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 
但这条狗在看她。而且……而且它的眼神里有种东西很熟悉。 
不,她告诉自己,试图排开这念头,但已经太迟了。 
你以前看见过它,不是吗?泰德第一次做坏梦后的那个早上,那个早上毯子和被单被放回椅子上,他的玩具熊垒在顶上,你打开衣锅门的片刻,看见的只是一个弯腰驼背的形体和一双红色的眼睛,那个东西随时准备扑上来,它就是它,它就是库乔。泰德一直是对的,只是恶魔不是在他的衣橱里……它在这里。它—— 
(停下来。) 
在这里,只是在等着。 
(你停下来多娜!) 
她盯着狗,想象她能听见它的思想。简单的思想,一模一样的简单模式,尽管它的疾病和狂乱的幻觉在沸腾,那种思想只不过是在一遍一遍地重复。 
杀死这个女人,杀死这个男孩,杀死这个女人,杀死—— 
停下来,她粗暴地命令自己。它没有思想,它不是孩子衣橱里出来的恶巫。它只是一条病狗,那就是全部。下一次你还会相信那条狗是上帝派下来惩罚犯了—— 
库乔突然站了起来——几乎就像是她刚对它下了命令——又消失在谷仓里。 
(就像我下了命令?) 
她发出一声颤抖的、半歇斯底里的笑声。 
泰德的头抬了起来:“妈咪?” 
“没什么,宝贝。” 
她看着谷仓黑暗的门口,又看向住宅的后门。锁着?没有锁着?锁着?没有锁着?她的思想中有一块硬币飞向了空中,不断翻滚着,又有一把手枪的装弹鼓轮在旋转,五个眼空的,一个眼里装一颗子弹。锁着?没有锁着? 
太阳下山了,白天最后的余晖化作西方地平线上的一道白线。 
它看起来还没有公路中间的白线粗,而这一道白线也会很快消失。蟋蟀在汽车道右边的高草里唱着歌,毫无脑子地发出欢乐而乏味的声音。 
库乔仍在谷仓里。 
睡觉?她在想,吃东西? 
这让她想起她带来了一些食物。她从前面两个座位中间匍匐着爬过去,拿到了斯诺比午餐盒和她自己的棕色袋子。她的保温瓶已经滚到了后面,大概是车上山时颠下去的。她不得不把自己的身体伸直,衬衫也开了,这才用手指钩到了它。泰德正在打瞌睡,她弄出的声音把他搅醒了。他立即叫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惊骇,这让她更恨那条狗。 
“妈咪?妈咪?你在——” 
“只是拿点吃的,”她安慰他,“我在拿我的保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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