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与献帝》第107章


许攸路过一个营帐,沮授正手脚系着铁链出得帐门,站在那里昏昏聩聩望天。他看到许攸如此颓败地过来,露出一丝诧异。许攸看了沮授一眼,又看了看沮授左右看押的士兵,眯着眼走了过去,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左右随从见许攸此状,皆大惊失色:“许大人为何如此?”许攸仰天叹道:“忠言逆耳,袁大将军听不进去,竖子不足与谋。现我之子侄皆在冀州遭审配之害,进不得成功尽忠,退不得全身保家,我还有何脸面复见冀州之人?”遂欲拔剑自刎。左右上来夺剑劝道:“公何轻生至此?袁绍不纳直言,后必为曹操所擒。公既与曹公有旧,何不弃暗投明?”
有如闪电在昏暗中掠过,许攸愣怔了一下,似乎猛醒。
入夜,许攸暗步出营,径投曹寨。一路上前瞻后望,行色匆匆。
接近曹寨时,被埋伏在路边的曹军拿住。许攸急忙说:“我乃曹丞相故友,快与我通报,说南阳许攸来见。”说罢,回头看有无追兵。
曹军将士先是吃惊,既而疑惑,未敢全信,又未敢不信。领军将领一挥手,众兵押许攸急奔曹寨而去。
此时曹操刚刚解衣,于中军帐内室躺下,准备休歇。白芍在旁为他掖整被子。这时听得外面中军帐大堂内有人高声报道:“曹丞相,现有南阳许攸从袁军营寨跑来要见丞相。”曹操一听大喜:“天赐我也!”一下从榻上坐起,匆匆穿上外衣,还不及穿鞋,赤足跑出内室,到了中军帐大堂内,高声道:“快请进来!”说着,要迎出中军帐大门。许攸已被领进来。曹操一见抚掌欢笑,上去拉住许攸手,一直把他引入座位,而后对其长揖行礼。许攸慌忙站起:“公乃汉相,我乃一逃奔而来的匹夫,何至谦恭如此?”曹操说:“公乃操故友,故情重于山,我岂敢以爵位名分而分上下。”许攸说:“攸选主子未选对,屈身袁绍,言不听计不从,甚至蒙屈受辱,今特弃暗投明来见故人,愿丞相收录。”曹操放怀说道:“公肯远来相助,我大功成也。愿当下请教破袁之计。”说着,挥手令众将士退下。
白芍从内室走出来,将鞋放到曹操脚下,曹操趿拉上鞋招白芍一旁入座,并对许攸介绍道:“此乃相府主簿,郑康成之外孙女白芍,我之至信,当其面,公尽可放言。”许攸看白芍一眼,说道:“在冀州,早闻主簿之名。”想想又对白芍说:“你在丞相这里相陪,你外祖父却在袁绍中军营寨内随军。”曹操听罢,颔首表示已知。白芍不语。许攸又说:“你外祖父身边还跟随一个英俊少年,长得酷似你,不知是否为兄弟?”白芍仍不语,许攸又添了一句,“再说句冒昧话,攸隐隐听说,那英俊少年是主簿孪生妹妹女扮男装,不知是否?”白芍看了许攸一眼,不置可否。
曹操一笑:“主簿不答,你我就不再多问,还望公教我以破袁之计。”
许攸言归正传,说道:“先说我曾如何教袁绍破曹之计。我曾教袁绍以轻骑乘虚袭击许都,对你曹军首尾相攻。”曹操闻之大惊:“若袁绍用公之计,吾败矣。”许攸道:“他不听我破曹之计,我今只好对曹公献破袁之计。先问丞相,今军粮尚有几何?”曹操说:“可支一年。”许攸笑道:“恐怕未必。”曹操说:“有半年耳。”许攸拂袖而起,迈步要出中军帐:“我以诚相投,而公见欺如是,岂吾所希望哉。”曹操上前挽留道:“许兄勿恼,容我实说,军中粮实可支三月耳。”
许攸笑道:“世人皆言曹孟德奸雄,果然如此。”
白芍听此言不由得微微一笑。曹操看见白芍笑,更是大笑道:“岂不闻兵不厌诈?”而后凑近许攸耳边低语道,“军中只有此月之粮也。”许攸高声道:“曹公休瞒我,汝军粮已尽矣。”曹操愕然:“公何以知之?”荀攸从怀里掏出截获的曹操发往许都的催粮信递曹操:“此信何人所写?”曹操拿过一看,惊问道:“何处得之?”许攸说:“汝之信使被我所派袁军小队截获,我持此信去见袁绍,谏议他趁曹军粮草告竭,分兵袭许都、攻曹营寨,他却不领教,还怀疑这是你曹公诱敌之信。”曹操一听,长舒一口气,拉住许攸手:“公既念旧交而来,实情也已尽知,愿立刻教我破袁之计。”许攸说:“明公以孤军抗大敌,而不求急胜之方,此乃取死之道也。攸现有一策,不过三日,使袁绍百万之众不战自破,明公还肯听否?”
曹操喜道:“愿闻良策。”许攸说:“袁绍军粮辎重尽集乌巢,今派淳于琼看守。淳于琼嗜酒成性,必然无备,公可选精兵袭击乌巢,尽烧其粮草辎重,则袁绍大军不到三日自乱也。”曹操说:“我与袁绍是南北相对,我在南他在北,乌巢在袁绍中军营寨北面四十里,我如何穿越袁军相连营寨袭击乌巢?”许攸道:“公可带兵诈称袁将蒋奇领兵到彼护粮。这些日,一直在说派蒋奇去乌巢增援,但还未行。如此打蒋奇之旗号,沿途袁军必不多疑。另行军路线图我已为公画好,必十分妥当。”说着,从怀中掏出图纸一张,递曹操。曹操看罢大喜,高声说道:“来人。”众将士闻声进来侍候。曹操大手一挥:“立刻排夜宴为许公接风。”众人一声“诺”,急去安排。
曹操对许攸说道:“接风宴罢,公便留宿营寨之中,待我用公之计破袁绍之后,再对公行重谢厚赏。”许攸听罢,也高兴大笑。
白芍始终含而不露地注意观察着许攸。
第二日,曹操于中军帐召集文武要员商议去乌巢劫粮。曹操说:“孤已准备采纳许攸之计,今夜亲率精兵五千突袭乌巢,方案一如许攸策划,诈称袁将蒋奇领兵到乌巢增援,并按许攸所画路线图行军,穿越袁军大小营寨。”众人面面相觑。曹丕说:“此事太险。”张辽说:“袁绍囤粮之所,安得无备?丞相未可亲往,恐许攸有诈。”李典说:“许攸可疑之处甚多,两军相持三月,为何今日才降?”荀攸也在那里蹙眉存疑,说道:“倘若丞相亲自率兵前往,必万全才可。许攸之降是否有诈,还待详察。”曹操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许攸此来,乃天败袁绍。今我军粮不继,难以持久,若不用许攸之计,是坐而待困也。自然要防诈降,但孤认为他是真降而非诈降。理由一,彼若有诈,安肯留在我寨中?理由二,倘若诈降,必与袁绍共谋,袁绍与许攸断想不到孤会亲往乌巢劫粮,若许攸诈降半天,只诈得我派普通一将前去袭击,袁军赔上许攸这个军师,也没大便宜;理由三,我熟知许攸此人,他虽原本为袁绍军师,但绝非舍命竭忠之死士,不会冒如此之险自荐诈降,此种诈降,非有舍己之命而成全袁绍大事之誓死之志不可。”
荀攸仍在踌躇,说道:“丞相也须防智者千虑,难免一失,岂不见朱六前车之鉴?”
曹操说:“朱六这等赌徒,孤还真是前所未遇。许攸这种人,孤却是见多了。”
曹操停了一下,说:“孤还有最后把关的。”他转头看坐在身侧的白芍:“主簿,你向来对人有灵觉,昨夜我与许攸见面,你始终在旁,你看他是真降还是诈降?”众人全盯着白芍。白芍书记了一会儿,停住,简单说道:“不是诈降。”张辽问道:“那就是真降了?”白芍一边书记一边答道:“不是诈降,即是真降,莫非还有不真不诈之降乎?”曹操立刻松口气,对众人说道:“诸位不疑了吧?告诉汝等,我想劫袁绍粮草集中之地久矣,只是不摸情况。今夜劫粮之举势在必行。我与袁绍决死相战,成败就在今夜之举。我若坐失时机,错疑人而不用,败也;反之,胜也。”说着拔出佩剑,“此事已决,诸君勿再多疑。”
曹操接着对曹丕说:“我曾对你讲过孙子之言,可胜在敌,这次乃是可胜在敌之天下第一战例。我与袁绍大军相持百日,我用人得当,用兵严整,而袁绍用人不当,用兵不严,熬了三个月,终于熬得他犯下逼反许攸的过失。他之过错,必是我之时机。”曹丕说道:“丕明白,交战相持,有时必熬得敌人出错方可胜。”
曹操又对荀攸说道:“冒充袁军蒋奇之兵夜袭乌巢,须有全套袁军旗号。”荀攸说:“早有准备。按丞相惯例,与敌军交战,必先预备敌方全套旗号,以备伪装而出奇兵。”张辽又说:“也须预防袁绍乘虚来袭我营寨。”曹操笑道:“孤早已筹划熟矣。孤今夜与许褚、李典领兵五千去劫乌巢,你与徐晃各带一军埋伏于我营寨左右,以备袁军来袭。荀军师与曹丕率诸将镇守中军寨,统一调动。”
当晚出发前,白芍问:“如此冒险,莫非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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