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第七部)》第55章


“这这这……”昭阳震惊,“嬴驷也不留你?”
“一头老牛,留之何用?”陈轸复长叹一声,低下头去,模样甚是伤感。
“陈兄是因为这个而不想让张仪在蜀得逞,是不?”
“就算是吧。”陈轸应一声,抬头看向昭阳,目光恳切,“令尹大人,昭兄,在下此来,既是真心投奔大人,投奔大楚,就当为大人谋划,为大楚谋划。大楚不能没有巴、蜀,今巴、蜀内争,是最弱之时,与其让秦人得之,莫如大楚得之!”
“在下晓得了。”昭阳冲他深抱一拳,郑重点头。
然而,昭阳并未听从陈轸的荐举之言。
权衡再三,昭阳向威王举荐黔中郡守庄乔为主将,屈武之子屈丐为副将,设定一个两路夹击的制秦方案,一路由庄乔亲领,经由乌江顺流而下,直取涪陵,另一路由屈丐亲领,出鱼复西进,沿江水及江水两侧的山道分水、陆攻击前进,目标也是涪陵。
昭阳此荐亦为上策。庄乔本是悍将,主政黔中郡近二十年,对手正是巴人。由黔中郡北下乌江,可直捣涪陵,远比由鱼复溯水西上方便。为争夺江水南岸的伏牛山盐泉,庄乔曾多次使人沿乌江而下,数度兵临涪陵。这且不说,为在与巴征战中获取上风,庄乔还注重修好与蜀关系,与蜀王私交甚善,其长子庄胜娶妻蜀王次女,其长女庄啬嫁给蜀相长子,与这对最具权势的蜀国君臣悉数结为亲家。
欲制秦人,首要制巴。而巴人的咽喉之地,则是涪陵。
巴地广袤,但真正的形胜要地只有四个,涪陵位于乌江汇流江水处,首当其冲。次是江州,控扼江水与潜水。再次是垫江,控扼潜水、涪水和巴水。最安全的地方则是阆中,位于潜水岸边,东有巴水,西有涪水,北有苴国,南是垫江,堪为巴国心腹之地,是以巴王筑宫殿于此。
作为巴人先君葬区,涪陵万不可失,因而是巴人重兵防护之地。若是涪陵失守,巴人根脉被切断不说,整个乌江流域依赖舟船的所有巴人也将失去依托,成为楚人附庸。
正因为此,巴王任命巴子中最骁勇善战的长子运掩携步卒两万驻守,另配舟船三百艘协防。距此不远的重镇江州则由巴王次子菟裘镇守,拥雄兵一万五千,可据上水优势,随时往来驰援。
巴人骁勇善战,又据山水优势,急切间难以服之。而川中情势,今又急如水火,一时也拖延不得。昭阳亲至黔中郡与庄乔筹谋,决定与蜀人合作。只要楚、蜀联手,赶在秦人到达之前制服巴、苴,后面的戏就好唱多了。
这出大戏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楚人必须赶在秦人之前击垮巴人,蜀人也必须赶在秦人之前,击垮苴人,控制住新辟宽的“神牛道”。
只要秦人入不得川,巴蜀局势就可完全掌控在楚人手中。
兵贵神速。
庄乔接到任命,即全力部署进击。两路五万大军犹如一把铁钳,张开血口卡向涪陵。
与此同时,庄乔长子庄胜夫妇扮作大盐商,乘一艘载有食盐的大舟,沿乌江飞流北下,由涪陵逆水西上至江州,之后弃水登陆,组成浩浩荡荡的运盐车队,驰往蜀国成都。
中间一辆轺车上,一巴人模样的商贩闭目端坐,神态安闲。
然而,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这个巴人尚不适应身上装饰,尤其是他的白胖、斯文模样,还有因长期食细饮软、缺乏运动而日渐隆起的大肚腩子,与精悍黑瘦、欢蹦乱跳的山地巴人迥然相异。
这位“巴人”就是“大盐客”庄胜新雇的“账房先生”——陈轸。
成都一片安详。
成都是蜀国开明王朝的最后一个都城,而蜀国,则与巴并论,若是溯源,上可追至伏羲氏。及至黄帝,其子昌意娶蜀女(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阳,也就是帝喾。帝喾封其支庶于蜀,为侯伯,历夏、商、周三朝。武王伐纣时,蜀国与巴国尽皆参与,均被封为子国,蜀地东接于巴,南接于越,北与秦分,西至峨嶓,称天府。
蜀王自蚕丛始,接后是柏灌,再后是鱼凫。据传鱼凫得道升仙,接其位的是杜宇。杜宇看到巴国也称王了,不屑与其并伍,改称帝,号望帝。时水害为患,民不聊生。望帝任用荆人鳖灵为相,决玉垒山导水,变水害为水利,得蜀民拥戴。望帝法尧舜之义,将大位禅让于鳖灵。
鳖灵继统,设立新都,改国号为开明,自称丛帝。丛帝及其子卢帝为政之时,兴修水利,发展农业,清明政治,开化文字,模仿中原设立丁役制,以五户为伍,每户出一丁壮,所有丁壮又按工种别类,分列土丁、水丁、木丁、石丁和金丁,合称五丁,分则各务其业,合则移山辟石,开疆拓域。经此治理,开明王朝国力强盛,开拓疆域,东越潜水,北霸褒汉(汉中地),西征青衣(羌国),南服诸夷,雄霸西南夷。
卢帝之后,开明朝又历褒子帝、青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圣帝等九世,其间新都再遭水灾,移至广都。至十世开明尚时,去帝称王,都城再由广都徙至成都。此后迄今,开明王朝又历三世,成都渐次成为户逾三万、人口逾十万的蜀中都市,乍眼望去,好一片人口稠密的聚居区,虽说仍旧赶不上郢都的繁华,却也毫不见差。
浩浩荡荡的盐队由远而近,扬起一路尘土,驰入一片繁华。街道两侧,酒肆、店铺鳞次栉比,各式人等,熙来攘往,各就其行,各务其业。
显然,此地已是闹市区了。
陈轸一脸诧异,两眼大睁,似乎在搜索什么。
“大人,”一路陪同他的年轻巴人见他这么专注,小声问道,“您在看什么呢?”
“这到哪儿了?”陈轸好奇地问。
“成都呀。”巴人朝前一指,“前面就是王宫了。”
“咦!”陈轸越发诧异,“怎么没过城门,也不见城墙呢?”
“大人有所不知,成都没有城墙,也没有城门。”
“这这这,”陈轸惊道,“要是外敌打过来呢?”
“哪有外敌打过来呀!”巴人笑应,“此地四周皆山,千百年来,蜀人几乎没有对手。”
“不是有你们巴人吗?”
“巴人与蜀人不是对手。巴人常年生活在川东山地,不习平路,不喜耕种,对成都没有兴趣,蜀人对我们的山地也没兴趣,所以巴、蜀井水不犯河水,各务各业,除去集贸互通有无,来往不多。再说,蜀人也在边境布防,涪水一线驻有五丁,巴人稍有动静,蜀国就晓得了,即使想打,也不容易呀。”
“可我怎么听说,就在几年前,巴、蜀有过一战呢?”
“是哩。”巴人应道,“那是因为苴侯。苴侯对蜀王滥用五丁不满,向巴人借兵问罪,谁想没到成都就被相傅领人打败了。”
“问罪?”陈轸惊道,“苴侯是王弟,兴师伐蜀,当是谋逆才对,怎能说是问罪呢?”
“说到这个,话就长了。”巴人正要开讲,猛一抬头,笑道,“大人快看,宫城到了。”
陈轸抬眼望去,果然,一座富丽堂皇的宫城已在眼前。
陈轸正要下车,率先下车的庄胜偕夫人已走过来,亲手为他摆好垫脚凳,扶他下车,拱手道:“陈大人,宫城已到,如何说服大王,就看大人您的了。”
“非也,非也,”陈轸回过礼,转对庄胜夫人(蜀王长公主)又是一揖,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能否说服大王,还是得看尊夫人的面子哟!”
“父王他……”庄胜夫人眼圈一红,顿住,拿袖子抹下泪水,脸色沉郁,“能否被人说服,大人但进宫去,一看便知。”言讫,并未给陈轸回礼,蓦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宫门而去。
见公主这般说话,又如此沉郁,陈轸不免一震,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庄胜。
庄胜苦笑一声,伸手礼让:“大人,请!”
陈轸、庄胜跟在公主的后面大步走进偌大的宫城里。
一进宫门,一股强大的压抑感就迎面扑来。
不仅仅是压抑。
与城外的熙熙攘攘完全不同,宫城里面死气沉沉。陈轸一行随着守值宫人一路走来,莫说是活人,竟连活物也没看到一个。
守值宫人将他们引入偏殿,安排就座,斟上茶水,而后静静地守在一侧。
陈轸觉得奇怪,瞄一眼公主,转对庄胜小声问道:“咦,庄将军,哪能不向大王引见呢?”
庄胜看向宫人。
“请客人耐心等候,”宫人躬身应道,“大王与朝臣全都上朝去了。”
“上朝正好禀事,”陈轸笑道,“烦请转奏大王,就说楚王特使陈轸求见。”
宫人尚未应腔,一阵突如其来的哀乐宛若从天外缥缈传来,声音极轻,但在这沉闷的宁静里却直刺耳膜。
陈轸不由自主地打个惊战,侧耳细听。
音乐骤然加大,间杂有编钟和编磬的声音。陈轸自幼知乐,后又侍奉魏王,结交公子卬,音乐造诣更是突飞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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