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全集之四(顺生录)》第80章


又丙午年游安福复古书院,诸友说张石盘初不信师学。人有辩者。张曰:“岂有好人及其门耶?”辩者曰:“及门皆好人也。”张曰:“东廓岂及门乎?”辩者曰:“已在赣及门矣。”又曰:“舒国裳岂及门乎?”曰:“国裳在南昌及门矣。”张始默然俯首,后亦及门。 
是年,石盘携其子会复古。其子举人囗囗,至今常在会,未有及门之说。昨南昌闻之诸友,相传因问律吕元声,乃心服而拜,盖其子侄辈叙其及门之端也。昨见兄疑,又检中离《续同志考》,舒芬名在列。则其诸所相传者不诬也。如兄之教,去前“不欲”一段,存后“问元声”语可矣。 
徐珊尝为师刻《居夷集》,盖在癸未年,及门则辛巳年九月,非龙场时也。 
继后可商量处甚多,兄有所见,任举笔裁之。兹遣徐生时举持全集面正门下。弟心力已竭,虽闻指教,更不能再著思矣。惟兄爱谅之。 
不肖五月季旬到舍下,又逾月十日,始接兄二月四日峡江书。一隔千里,片纸之通,遂难若此,感慨又何深也!玉体久平复,在怀玉已得之柏泉兄。兹读来谕,更觉相警之情也。深入究竟,虽父子之间,不能一语接,诚然诚然!此可与千古相感,而不可与对面相传,在有志者自究自竟之耳。天根亥子,白沙诗中亦泄此意。达“性命”之微者,信口拈来,自与道合。但我阳明先师全部文集,无非此意,特无一言搀入者,为圣学立大防也。兄之明教究悉,然于此处幸再详之。兄卧处卑湿,早晚亦须开关,径行登眺,以舒泄蔽郁之气,此亦去病之一端也。徐时举来,师《谱》当已出稿,乞早遣发,远仰远仰! 
春来与王敬所为赤城会,归天真,始接兄峡江书,兼读师《谱》考订,感一体相成之心,庆师教之有传也。中间题纲整洁,增录数语,皆师门精义,匪徒庆师教之有传,亦以验兄闭关所得,默与师契,不疑其所行也。 
去年归自怀玉,黄沧溪读谱草,与见吾、肖溪二公互相校正,亟谋梓行。未儿,沧溪物故,见吾闽去,刻将半矣。六卷已后,尚得证兄考订。然前刻已定,不得尽如所拟,俟番刻,当以兄考订本为正也。中间增采《文录》、《外集》、《传习续录》数十条,弟前不及录者,是有说,愿兄详之。 
先师始学,求之宋儒。不得入,因学养生,而沉酣于二氏,恍若得所入焉。至龙场,再经忧患,而始豁然大悟“良知”之旨。自是出与学者言,皆发“诚意”“格物”之教。病学者未易得所入也,每谈二氏,犹若津津有味。盖将假前日之所入,以为学者入门路径。辛巳以后,经宁藩之变,则独信“良知”,单头直入,虽百家异术,无不具足。自是指发道要,不必假途傍引,无不曲畅旁通。故不肖刻《文录》,取其指发道要者为《正录》,其涉假借者,则厘为《外集》。谱中所载,无非此意。盖欲学者志专归一,而不疑其所往也。 
师在越时,同门有用功恳切而泥于旧见,郁而不化者,时出一险语以激之,如水投石,于烈焰之中,一击尽碎,纤滓不留,亦千古一大快也。听者于此等处,多好传诵,而不究其发言之端。譬之用药对症,虽芒硝大黄,立见奇效;若不得症,未有不因药杀人者。故圣人立教,只指揭学问大端,使人自证自悟;不欲以峻言隐语,立偏胜之剂,以快一时听闻,防其后之足以杀人也。 
师殁后,吾党之教日多歧矣。洪居吴时,见吾党喜为高论,立异说,以为亲得师传,而不本其言之有自。不得已,因其所举而指示言之端。私录数条,未敢示人。不意为好事者窃录。甲午主试广东,其录已久岭表。故归而删正;刻《传习续录》于水西,实以破传者之疑,非好为多述,以耸学者之听也。故谱中俱不采入。而兄今节取而增述焉。然删刻苦心,亦不敢不谓兄一论破也,愿更详之。 
室远,书扎往复甚难,何时合并,再图面证,以了未尽之私!德教在思,寤寐如见,惟不惜遐音,仰切仰切!是书复去,念庵隋以计报,竟不及一见,痛哉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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