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红楼梦》第72章


,我记得有一夜失了盗,小的还打死了一个为首的。到了次日,政老爷和太太从铁槛寺回来,查问情由,我在稠人广众之中,倒像是见过这位姑娘似的。”甄宝玉听了,又将袭人仔细一看,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你莫不是宝哥哥房里的袭人姐姐么?”袭人听了,哭着也将甄宝玉又重新仔细一看,道:“你不是我们宝二爷,你到底是个谁?你又怎么知道我叫个袭人呢。”甄宝玉笑道:“你们宝玉姓贾,我姓甄,虽同名宝玉,而有甄贾之别,所以把姐姐竟给混住了。”
袭人听了,方知是认错了人。不觉羞惭满面,往后退了几步,擦泪道:“原来是甄公子,我在家时,久已听见人说,公子的模样儿长的和我们宝二爷是一模厮样的。我们从未见过,果然话不虚传。但不知公子此时往那里去,如何走到这里来?”
甄宝玉听了,遂将自己随父亲到边疆外任,今因贾宝玉、林黛玉回生,特地接他回京与李绮成婚的话,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袭人听了,又哭起来道:“我前日也恍恍惚惚的听见人说,荣国府回生了多少人。那天在铁槛寺僧、道作法,哄动了城里城外,看热闹的人纷纷言讲。可怜我是个年轻的妇女,不但不能眼见,一总不能耳闻,可教我在谁跟前打听去呢。如今,我要求公子,替我带个信儿,我又不会写字,我有件东西求公子带了去,见了宝二爷,私下交给他就是了。”说毕,便回身哭着回去了。
包勇道:“大爷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叫个袭人?”甄宝玉道:“我在家时,听见太太说,自从贾府的宝玉出家之后,他房里有个贴身的丫头叫个袭人,因为没过明路,所以打发他嫁了人了。但不知这个姓蒋的,倒底是何等样的人。瞧他这所房子盖的倒有些儿讲究。”包勇道:“小的方才也问过他们老苍头来,他说他主人叫个什么‘人人爱’,我就听着诧异起来,他才说是戏班里一个有名儿的小旦。”甄宝玉听了,笑道:“怪道说姓蒋呢,原来就是琪官。”
正然说到这里,只见从屏后转出个老婆子来,手里拿着个纸包儿,袭人在后相随。老婆子将纸包儿递了过去,袭人道:“求公子将这件东西带到荣府时,面交宝二爷就是了。我家的主人不在,我也不敢留公子酒饭。”说毕,仍旧带了老婆子回后去了。
甄宝玉接了纸包儿来打开一看,见是一条半新不旧的葱绿色洋绉的汗巾子。翻覆观玩了会子,心下也觉伤感,仍旧包好揣在怀内。向包勇道:“我这会子觉得好些儿了,雪也下的慢了,咱们赶进城去罢。”包勇听了,忙去备上了牲口,搭了行李,赏了老苍头茶资,请甄宝玉出来,坐了驮轿起身而去。
不言甄宝玉进城回府,且说袭人回到自己的房内,前思后想,愧恨万端。想起从前和宝玉是怎样的恩爱来,如今偏又嫁了人。虽说蒋玉函模样儿风流,性格儿柔媚,床第之间,虽有无限的温存,到底终觉下贱。况且她原是跟着人睡的人,如今,我又跟着他睡。这就保不住他高兴了,把我枕席间的光景告诉了他的相好知道,还有个什么趣儿了呢。罢了,宝二爷若不回来,只算我命该如此,我也就死心塌地的了。偏偏的他又回来了,林姑娘和晴雯他们也都回了生了,我这会子心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到底不知怎么着才好。嗳,老天爷,我仔细想来,如今宝二爷晚上睡下,左边是宝姑娘,右边是林姑娘,头直里是晴雯、金钏儿、脚底下是紫鹃、莺儿,他那里还想得起他当日的那个袭人姐姐来呢!即或二爷明儿见了汗巾,想起我来,我如今已是嫁了人的人,他如何肯把我重新赎了回去呢。权当二爷肯了,老爷、太太也断然不肯的。权当老爷、太太都肯了,把我赎了回去,别人还罢了,晴雯这个蹄子,嘴就和刀子一般,我这不一辈子死到他的舌根底下了吗。众人一齐作践起来,就是我那个心坎儿上的爷,也就未必能像从前那样的疼我了。权当我那个爷想念前情,仍旧把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一个杠口儿甜,没主意、没造化的蹄子,你跟着蒋玉函睡了将近一年了,还有什么脸儿答应人家呢。想到这里,不觉五内崩然,泪如雨下,情绪恹恹,如痴如醉的也无心茶饭。
将及黄昏掌灯之候,老婆子进来说道:“奶奶,爷回来了。”只见蒋玉函自外走了进来,脱了毡衫,怀内掏出个包儿来,笑嘻嘻的递与了袭人,道:“姐姐,你带着试一试,看好不好?这个东西正配你那个雪白的膀子。”袭人接来,打开一看,只见一副镶金碧霞玺的手镯。看了一看,仍旧放下,不觉泪流满面。蒋玉函见了,不胜诧异,忙搂在怀内,问道:“你又怎么了?想是家下的服侍你不周到,得罪了你了么?”袭人把脸一扭,道:“我几时和他们这样难缠过来?”蒋玉函道:“不然,可又是为什么呢?”袭人不答,只是流泪。蒋玉函不悦道:“你自从进了我家的门,我那一样儿待你不好。真是心坎儿上温存,手掌儿上奇擎,眼皮儿上供养,那一天晚上又不是脸儿相偎,腿儿相压,手儿相持呢。我想就是宝二爷当日也未必把你如此的看待。你说宝二爷当日总是把你姐姐长、姐姐短的称呼,我这如今,也是成日家把你姐姐不离嘴儿的叫,你总是不舒服,难道教我把你叫妈妈不成?”袭人道:“你不用怄人了。我有件事要问你,我可不许哄我,若肯据实的告诉了我,我才信你疼我是真心实意呢。”蒋玉函笑道:“我的姐姐,我到底那一件事儿哄过你呢?”袭人道:“我想你成日家在城里演戏,这件事你必须是知道的。我听见说,如今宝二爷回了家了。前儿七月十五,在铁槛寺僧、道作法,回生了好些人,这可是真事么?”蒋玉函听了,呆了半晌,忽然笑道:“这是你在那里听来的谣言?难为你也是极聪明的个人儿,你也想想,世上也有个人已经死了,又会活了的道理?”袭人道:“外头人人都是这样说。还说宫里的娘娘也回了生了。林姑老爷也做了城隍了,怎么你还哄我呢。”蒋玉函道:“罢哟,我劝你喝口凉水,把这种妄心打退了罢。你原是我明媒正娶之妻,并不是我抢夺来的。权当宝二爷认真的回了家,他还能够赎你回去么?况且他如今现有娇妻美妾,逐队成行,也断然不肯要你这个破货的了。权当他想念前情,还肯要你,你也该打打细算盘才是。我想你若依旧到他跟前,不过一个月里头轮着你陪伴他一遭儿。还算是你的造化,那里如跟着我,夜夜不脱空儿的舒服呢。书上说的好,大丈夫‘宁为鸡口,勿为牛后’。难道你连这两句话也不懂得么?”袭人道:“我也不懂得什么书上的话,据我想来,你才真是个‘牛后’呢。”蒋玉函听了,笑道:“到底你没读过书,竟将这两句话的意思讲颠倒了。”袭人道:“我可懂得什么书呢!你只自己回过手去,摸摸你那个‘后’,只怕也和牛的差不多儿了罢。”说的蒋玉函红云满面。正待发作,瞧了瞧袭人,又怪舍不得的。
只见老婆了进来,问道“爷还吃饭不吃了?”蒋玉函道:“我已经在城里吃过饭了。你奶奶吃了饭没有?”老婆子道:“奶奶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只吃了半碗儿饭呢。”蒋玉函道:“既是这样,你去烫壶热酒来,再拿几碟干果子,我和你奶奶消消夜、打打寒气。”老婆子听了,忙去取了酒果来,摆上炕桌儿,夫妻对饮。袭人那里还有心肠饮酒,无如蒋玉函柔情媚语,放出他小旦的身分来,弄的个袭人没了法儿,只得以酒浇愁。约有一个时辰,竟至陶然大醉。蒋玉函将他抱入鸳衾,双双安寝。这话暂且不提。
再说甄宝玉进了城,先到家中见了甄夫人,母子两个叙过了别后的事情,又讲了会子甄公在外的光景。到了下午,便坐了轿车子,带了包勇,来拜见贾政。适值贾政工部有事,尚未回府。宝玉听见,连忙迎出。彼此一见,欢若平生,握手各道契阔,让进书房,分宾主坐定。焙茗献上茶来,茶罢,贾宝玉知道甄宝玉的脾气,是爱道学的,便先开口道:“自去岁秋闱一别,寒暄再易,今幸再瞻雅范,知吾兄道德文章与时偕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信不诬也。”甄宝玉也知贾宝玉的脾气,爱的是风流,乃笑答道:“岂敢,岂敢。自去岁吾兄遁迹天台,众皆惶惑。小弟固知吾兄必另有一番作用,今竟果如所料,真可谓亘古未有之奇。今又推己及人,所谓仁之端而智之术者,胥在是举。小弟今而后始知风流才子与道学先生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