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水绕梅坞影》第11章

倪影与沈东阳彼此一对视，赶紧着都收了笑意。倪影将脑袋凑过去，带几分撒娇语气：“生气了？不要生气啊，夏离，我们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却被先前一直沉默的夏离打断话头：“对，不是故意，是有意的！”倪影这个白痴，才认识沈老师几天呢，就屁颠颠的凑上去，嬉皮笑脸，居然还联合沈老师一块儿捉弄自己！沈老师也不该这样啊，他们好歹师生两载，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在外人，特别还是在倪影面前，如此丢脸！
然而……如果自己真发火了，会不会显得很小气？
夏离在这一瞬间，觉得很头疼，非常头疼。
“夏离，不要生气啦。闹着玩而已。”倪影仍是巴巴得盯着夏离，一副讨好的模样，“好嘛，是我错了。”
“知道错了？”眉头蹙得都可以夹苍蝇了的夏离终于稍稍放缓表情，“那你说，该怎么罚？”
肯说话就表示没那么严重啦。倪影笑起来，大手一挥，甚是嚣张：“随你了。”
夏离面无表情得点点头：“那，中午的碗，就交给你来洗了。”
啪嗒——倪影的下巴掉下来了——
噗嗤——沈东阳憋不住，一口汤全喷出来了——
可见，看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三菜一汤在嬉笑间被扫荡一空。
倪影放下碗筷，心满意足，两手叉腰作豪迈状：“好吧，好吧，我认罚，我来洗碗。”其实呢，就算夏离不提出这种惩罚，她也会因为不好意思而主动要求洗碗的。毕竟是沈东阳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连夏离都出卖劳动力，洗菜、切菜不亦乐乎，她白吃一顿，到末了还不付出一点，也忒没人性了。
只是话音才落，沈东阳与夏离不约而同出声质疑：“你会洗碗吗？”
倪影鼓起腮帮子：“洗碗又不需要技术含量。”
夏离斜睨向她，似笑非笑：“沈老师只有三口碗，其余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要是被你摔碎了，老师拿什么赔别人啊？到时候一片青菜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沈东阳忍不住拍掌大笑。
倪影忿忿跺脚：“哎呀呀，真是斤斤计较的小孩子。”然后化身母夜叉，河东狮吼道：“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刚才干嘛还要提？”
“哦。”夏离的语气很是风淡云轻，完全不被她的气势恐吓住，甚至露出微微一笑，“我就是想刺激一下你呗。”
倪影无语泪先流。
这才是真正的腹黑啊。
住在一个大单元内的同事探头张望，感叹一句：“好热闹啊。”沈东阳一摊手，表情无辜得像一只大白兔：“张老师，你来晚了，我们刚解决完毕。”
“啊，可惜！”对方面露遗憾，注意力自残羹转移至倪影身上，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你就是传说中的沈老师的女朋友？”
传说中？倪影睁大眼睛。
沈东阳一拍额头，出声澄清：“喂、喂，玩笑过头啦。”
“咦，弄错了？”对方摸摸脑袋。
却是夏离插话：“何止！错得十万八千里。”
倪影噗哧笑。这么一搅合，她倒不觉得尴尬了，礼貌同那位老师招呼。
“抱歉、抱歉。主要是沈老师将女朋友藏得太好，我们都好奇，忍不住乱猜。”他这边话音未落，那厢沈东阳已跳脚抗议：“我哪儿冒出的女朋友？张老师你不能诽谤啊。”
“你看我像是诽谤别人的人嘛？”这位张老师觉得很委屈，只是旁人瞧不出，这委屈是真是假，“这个难道不是全学校都知道的事麽？我只是不小心说出了口而已。”
啪嗒——这回是沈东阳的下巴掉下来了——
噗嗤——倪影落井下石，笑得花枝乱颤——
她在心底感慨：这一顿饭，吃得是跌宕起伏、抑扬顿挫，真可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谣言止于智者啊，张老师。”沈东阳拍着胸口做痛心状，“我以为你这么智慧的人，一定不会听信那些流言的呀。”
夏离在旁幽幽开口解释：“嗯，都聪明绝顶了。”
顿时点醒了梦中人倪影，和那位原本因为被夸而眉开眼笑的张老师。
战火越烧越旺，倪影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能加一桶油，好歹添一把柴嘛。她一挑眉，故作惊讶：“都说，无风不起浪，再通俗一点儿说，连苍蝇都不叮无缝的蛋诶。所以啊，沈老师，你怎么能将错误都归到他人身上？应该要好好反省才对。”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沈东阳连连喊冤，“一个造谣，一个煽风点火！徒弟，快来帮为师！”
倪影本就站在夏离身旁，右手极其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扬起下巴，宣告主权：“晚啦，他可是我的人。”
夏离一怔，后背不自觉僵硬，连脑袋都开始混沌。周围的热闹仿佛一瞬间屏蔽，与他毫无关联，而身体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挽着自己胳膊的一只手上。
这个举动太过亲密。
倪影在完成这个动作后才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身旁这个小男生，并非大学宿舍里的好姐妹。她不能，亦不该，做这样的一个放肆的、或许让对方难堪的动作。
可是如果当即抽回，好像会让彼此更尴尬吧？
倪影陷入两难的境地，连两颊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烫，不敢去关注旁观者的眼光。
那位张老师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再又不清楚倪影与夏离的身份，所以并不以为意。
而沈东阳的视线只是一飘而过，完全没有停留。他依旧是啼笑皆非的表情，道：“张老师，你害我不浅，回头不跟你搭伙做饭了啊。”
这个“威胁”很奏效。“各位听我说，你们都误会沈老师了！”张老师突然正气凌然，“我们沈老师，从一而终，至始至终，都是一名光荣的伟大的单身汉！”
噗嗤、噗嗤——这一次，是夏离和倪影都没憋住。
倪影笑得甚是夸张，直嚷着“肚子疼”，不着痕迹抽回挽着夏离胳膊的手，抱着小肚子半弯起腰。
夏离同样在笑，只是悄悄的，好似有一些怅然若失。
一般场面不可收拾时，三十六计走为上。显然，张老师深得这一计谋的精髓。这位始作俑者逃得非常果断非常迅速非常潇洒，只留给众人一道引人无限遐思的背影。
倪影只觉得笑得太多太过，两颊的肌肉都酸了，揉着脸哀哀的叫：“不行了，不行了，明天起来变大嘴巴了。”
“你的嘴巴什么时候小过？”夏离挑眉反问。
倪影剜他一眼：“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
“……”这个反驳太强大了，以至于夏离毫无还手能力，而路人甲沈东阳再一次笑得岔了气。
“有什么好笑的？”却是倪影抛去一枚白眼，没好气道，“沈老师有偷笑的功夫，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出来看看吧。”这句话，其实以倪影的身份，从她口中说出，并不十分妥当。
还没等他人反应过来，倪影掩饰性得微笑着扔下一句：“我去洗碗。”随即低头绕过另两人，匆忙收拾饭桌残局，一溜烟捧着碗筷去厨房，留下沈东阳与夏离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残局收拾完毕，午休时间也已经过得七七八八了。倪影一指夏离：“你，该回教室了吧？”再指沈东阳：“你，是不是要去上课？”
前者顿时神情沮丧。后者却笑得意味深长。
“身在福中不知福。”倪影递给夏离一枚白眼，“当学生最幸福了，最烦恼的事无非是作业、考试和成绩。其他的，统统可以不知道、不去想。”
夏离嗤之以鼻：“那要不我们换换位置？”就让他来当有钱有闲有文凭的小书店老板好了，倪影去蹲黑色高三监狱。
果然见到倪影嘿嘿皮笑：“不用跟我客气。”笑话，她都一把老骨头了，再体验一遍高三不是自寻死路？换作年轻气盛时，或许还会有这份激情。现在的她只想安稳散漫，走很多路，看很多风景，还有一个心之所系的家，容许她走累了，静静休憩。
夏离只当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愈发鄙视之。
倪影不反驳亦不承认，稍稍侧头，看向沈东阳，不说话。
后者乖乖主动开口：“我下午没课。”
她决定静等后文。
“有没有兴趣参观学校？”沈东阳不负倪影所望，“傍晚时同夏离一起回家，或者在这边吃了晚饭，我再送你回去。”
夏离顿了顿，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尽量轻描淡写道：“放学后我们一起回去吧。回去吃晚饭，我妈肯定等着的。”只是看向倪影的目光不自觉带上殷切。
倪影拍额头，忍不住自嘲：“参观高中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老的，你们的居心太坏了。”入眼都是青涩面庞，连空气都似荡漾青春气息，真令人惆怅。“不过……好吧，好吧，那么我伪装一下我很年轻好了。”
风轻吟，山庄温柔
Chapter6
乡镇中学不见得多有规模，一栋主教学楼，一栋食堂兼学生宿舍，一栋职工宿舍，另有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