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花园》第7章


窗外,蔌蔌的枝影,觅路棍倒放在一边,一大束浓香的桂花枝子下面,女孩剧烈地抖着,月光照得她比纸还要白的脸颊和双手,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她脚下的野莓叶子上。
第二天上午,乾英像往常一样去了军署,房里的一切皱被叠枕由桃儿来打理,她一身胭脂色的红短衫子,蝴蝶襟袖,珊瑚盘扣,下着同色印花大镶裤,角子上褶出掐牙扭的花。少爷赏赐的白玉环佩用一根碧青的丝绦结着,垂下三寸长的流苏,着实娇俏可人。
阳光从花窗里照进来,长长地拖在被子的碧罗缎面上,温暖地烘着一对凤凰,桃儿收着收着慢慢缓下了活汁,呆呆地看着,想起昨晚与他的緾绵,竟坐上床沿,红着脸儿发起呆来。忽听得窗外有人叩了三下,“笃、笃、笃。”三声一样的轻重,一下是一下,间隔得有些长,板得没有表情,她转过脸去,只见花枝绰约,不见人影,桃儿连着几扇窗看了一下,还有没发现什么,“是不是哪房过路的丫头见我坐着发痴,特来敲着窗儿打趣?何不正好仗着表少爷的恩宠炫耀两句呢?”她想着,便笑起来,一对丹凤眼儿弯成了小月亮,乐颠颠地跑去开窗。窗户一扇扇被打开了,仍然什么也没有,“谁?是谁刚才敲我的窗户?”桃儿大声喊了几下,依然没有人回答,阳光暖烘烘的,可是她却觉得一丝凉意从背上爬了上来,外头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誰?”她慌忙关上窗子转过身去,原来是小姐嘉年,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一身青碧裙衫,正在内室的月亮门前站着,低垂着眼睛,苍白的小手拈转着身侧的觅路棍。
“小姐……小姐,你是怎么进来了?”桃儿是有点怕嘉年的,她仿佛也隐隐地知道表少爷跟她之间的事,“小姐,快,快坐。”她慌张地招呼,掩上还搁在被面上自己的桃红肚兜,一时介手忙脚乱。正想招呼小姐出去坐,可在转头之际,却吓得惊叫起来,嘉年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一双毫无波澜的大眼直直地瞅着她,竟透出几分森冷的寒气来,桃儿吃了一吓,顿觉竦然,还没的叫出声,小姐已抡起棍子直向她的脸上戳过来——
桃儿伤了左脸,按医生的话说,还好使棍子的人力小个低,不然戳到眼睛可就完了。她漂亮的脸蛋几经折腾,血是止住了,但肿起大块,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乾英要见她,都哭着不肯让他看,只把身子背过去抽抽咽咽,谁问也不说。
过了几天之后,乾英到是听到府上暗传的流言,“是给小姐打的。”这话倒是让他猜中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想了一会,他却不禁在初秋的风中微微一噤。
第十五章
“暗香罗帐压金线,桃花轻暖水生滟,美人素肤似碧罗,浴罢春愁奈何天。”绢黄的调子上,题着董家第三代老爷沿训香艳的诗。嘉年刚刚发育成熟的光润胴体在从纱窗投入的光中愈显娇美,无数细小的水蒸气如飞虫一般在光影中飞舞,小桔着一件红色单衣,在木桶边用一只筒勺为她淋着热水,嘉年已泡了好久的澡了,还不出来,小桔累得有些烦了,站在边上直瞥嘴巴,出去把刚烧开的水提进来兑好,往嘉年身上淋上去,“啊——!”嘉年突然尖叫一声,立起来把丫头往边上一推,她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落到潮湿的地上,“你想烫死我?你想烫死我?你也欺负我这个瞎子?”嘉年愤怒地尖叫起来,小桔吓坏了,哆嗦着,嘉年恨恨地将一只小木勺砸在她的身上,本人却一下子塌进桶里,水声泼刺一声就没了动静。小桔战战惊惊地起来,嘉年已晕倒在木桶里,小桔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扶她起来,可这瘦小的使女哪里扶得动,出去叫陈妈陈妈却不在,眼见花巷过来一个男人——却是表少爷,于是顾不得多少了,跑过去拽住直叫到“少爷——救命啊!”
大夫已来瞧过了,守在床边的淑月轻轻用丝帕拭着她额上的细汗,女孩只着一件雪白洒花的薄绸单衣在丝罗被里,于暖黄的灯光下动了动眼皮,慢慢伸出一只手来,合着眼喃喃地说:“哥哥,我要哥哥……”
淑月听了,轻轻地扭过头去望定乾英,乾英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苍白的冰冷的小手,在他的手心轻轻抖着,指如葱削,甲似玉琢,这女孩生得无比精致,仿佛一块美玉整个雕成,当时乾英冲进浴房的时候,却是大大地惊艳了,她枉生于人世,性极刁怪,明眸已毁,只能在这花园空老,可惜了这么美丽的容颜和娇躯,徜使……他不敢想,只能握住她的手,任她轻轻地抖动着。
“是哥哥吗?是哥哥把我救出来的么?”她轻轻问着,泪有一颗似珍珠般地滑落到尖颚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晶莹的红唇,迷糊地嗯了一声,说:“嘉年,是我……”女孩听了不知从哪来的力,转过身来,挣出被子,像鱼儿一样钻进他的怀里,身子如寒风中的秋草一样簌簌抖动,两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胸襟,哭泣道:“哥哥,不要嫌弃我是个瞎子,我不需要哥哥娶我,我只要常常见到哥哥就行了,哥哥,求求你,不要让我嫁给别人,我是个瞎子,也没有男人会要我,我只要呆在花园,一生也不嫁,哥哥也不要走,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乾英一声不吭地抱她在怀里,他的心迷乱了,不知如何是好,纯白的丝罗被像下了一地的雪,有一树美艳的梅花,枝放累累,鲜红晶莹,溅上点点的血在嘉年迤俪的白绸裤脚上,蔓生疯长,聚合成大朵大朵的宝相花片,一直零落地延伸上她的衣襟……
乾英入夜做了一个梦,他依然抱着嘉年,任她哭泣,她的身子那么柔软,让他迷乱,他于是迅速解开她的衣服,撩拨她的身体,她的肉体对于他是有映象,他记得她百合花一样娇嫩的乳房和优美的颈项肩臂,他记得她纤细的腰肢和秀丽的双腿,她被小桔迅速拿布遮住的私处虽然只是在他眼前昙花一现,但此时已在梦中大大地显现了,他掰开她的双腿,直截进入畅快地做了起来,但一直埋首在他怀中的嘉年缓缓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微笑,两只眼黑睛白仁异常清明,“哥哥,我看得见了,我看见你了……”她冷冷笑着……
打更的老仆突然听见东院传来一声男人凄利的惨叫——冰蓝的月夜,西屋的旧木高窗下,乾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梦魇是美丽而惊骇的,让他恐惧,白色的月在外面,他仿佛看见嘉年的一双眼就在窗外窥探着他,那双眼清波流滟,美妙绝伦,但是,是妖孽——乾英猛地冲出去,“嘉年,我知道你就在外面看我,你出来!”他大喊着。假山后的女孩轻轻地站起身,握紧探路棍,等东屋平静了之后才轻盈地迈出步子,驾着细棍飘飘地走了,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她没有提灯笼,瞎子是不需要光的……
第十六章
这几日,远在武昌的恒裕商行大小姐李惠清收到自云南建安寄来的一只大木匣和一封信,信中说:“惠清吾爱:见信安好,余驻滇南已历半载,思汝心切,郁闷难谴。中原混乱,军务在身,虽念汝彻夜尚不能解忧。滇中景胜,美如艳春,余寄姑母之婆家建安董家花园处。
院庭秀色,四季盛芳,院楼亦多耳,期汝前来,着火车至昆明,余将至昆接汝,汝一女子,当携二仆随同尚安,盼汝速来,相思心切。木匣内为缅甸翡翠鼻烟壶一只,玉镯一对,玉簪一双,象牙福寿雕烟斗一对,水晶酒具一套,为送二位岳大人的礼物。小锦匣内有翡翠雕梳一把,凤头簪一只,玉耳坠一双,为汝填奁。问二位岳大人安。汝爱——赵乾英。李家小姐打开盒子看了一下,满目玉浓晶艳,好不欢喜,急急抱去了见二老,于是便获准携仆往云南一行。
李小姐的远道而来使董家花园整个地忙乱起来,招待她的家宴是上等的云南地方菜,九月的滇中,正好雨水丰沛,丛林之中,鲜菌繁生,羊肚,松茸,鸡纵,牛肝,新鲜得不得了,这可是李小姐从没有吃过的,过去上等山珍只等阴成了干拿到中原去卖,干菌发得再好都比上刚摘下来的,这东西本就是水作的骨肉,一点皮儿只存着香气,唯有雨水培大的那些汁里就酿着鲜甜,野菌四色已让李小姐吃得舌头快掉,又上了本地药材煲的汽锅鸡和八年窖吊的火腿,燕窝野鸽蛋是只有李小姐才有的。
再加上淑明因为是大商行的千金来,生怕把自己家看扁了,还动用了一套最华贵的纯银餐具,其中有缕花透雕碗,掐丝绞花盘,龙凤空心筷和白铜镀银(174)的九龙雕火锅,一切让这位中原城市来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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