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怨》第21章


毓恒跟着他,在大宅子里七拐八弯的,最后走进了一扇门里。刚走进去时,他的皮鞋蹭到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发出了很轻微的摩擦声。
“嘘,小声点。”许低声道。
毓恒点点头,他感觉许的话像是把大锤子,能把房梁都给打断,尽管他的声音很小。
房子很高,一座黑色的,螺旋式的楼梯连接着地面和楼上的房间。一圈,一圈,似乎望不见头。
许芝荃静静地朝前走着,右手紧紧地抓着把手,步子迈得很小心,几乎听不见声响。时不时的,他还转头看看毓恒是否跟在自己身后。目光涣散,没有焦距,且居高临下,表情淡漠。
楼梯很长,毓恒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房子里静得出奇,除了他们好象就没有其他人了。
“到了,”前面的人通知道。
“许先生……”
“有人要见你。”他的话还是很慢。
“是谁?”毓恒简直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郁小姐?”
许芝荃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是阴冷。他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他让他先进去。
走进房间,里面的光线很晦暗,厚重的白色窗帘几乎挡住了阳光的照射,只有少量的光线穿透它们的身体。
“开灯吧。”毓恒说。
“你看不见吗?”许的声音就在身边。
“光线太暗。”
“那我带你。”许抓住他的胳膊,往前拽。
他十分的用力,让毓恒十分难受,心里的恐惧由这片晦暗引发出来,它们挤压着这个年轻
人,令他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他觉得自己被人带入了深渊。
走了几步,许松开手,说:“去吧。”
“郁小姐在哪里?”他问。
“她……就在那里……”
毓恒往前探了探身子,害怕碰到什么,蓦然间,他听到了啜泣声:“郁……郁小姐?”
“不是她!”许芝荃回答道:“向前走!”
毓恒又迈了几步,手触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它形状奇特,但精美,肯定价格不菲。
“到了吗?”许的声音离他近了一些,但还是很低。
“应该是……我摸到一个东西了。”
“那是床头,你看见她了吗?”
“不太清楚……”突然,他的声音猛然提高了,而且很颤:“谁……谁躺在上面?”
“你还看不清?”许不相信,最后就是一阵皮鞋的“嗒嗒”声。紧接着,只听“啪”地一
声,黑暗中亮起了一团橘黄色的火光,这是属于他们俩的,也是属于躺在床上那个人的。
簇动的火苗让墙上的黑影变得不安,许芝荃看了看身边的那个男人,他早已是面如土色,嘴唇像抽筋似的颤抖不已。他的双手强撑着床头,脑袋下垂,睫毛下的泪滴顺着脸颊滑落,有一滴竟落在了郁清蓉的脸上。
许芝荃有点紧张,急忙将泪滴拭去,动作小心,好象怕把她弄醒。
“她……是、是怎、怎么了?”
“嘘——”许芝荃把手指放在唇间,低声而小心地说:“我们到那里去吧,那里有沙发……”
可是他的话如同滚进深潭的石头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你怎么了,”他站起身,问:“动不了了吗?”
“这……这是你干的?”毓恒有气无力地指着床说。
许芝荃挽起他,把他带到了沙发边上,然后与他一起坐了下来。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句话被毓恒分成了了三截,而“死”字他说的特别吃力。
“昨晚,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今天凌晨。”许芝荃低声回答道。
“这几个月……她都住在你家?”
“嗯。”许的双肘支在膝盖上,手的虎口,钳着自己的下巴。
“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毓恒总算能完整地把话说出,但是还不通畅,声音也只是勉强引起听觉。
“她不想结,我没办法。”许芝荃有点无奈,但没了从前的怨恨。
“可她都和你住在一起了,难道这不是定局了吗?”
“我们没睡在一起,我住在对面,就是上次你来时,我呆的那个房间。”许芝荃往背后的窗
户瞟了一眼,说。
“那时侯,她就住在这里?”
“对。”
“那你为什么……”毓恒停了一下,沉思了片刻,就把这个话茬给撂下了:“她那时,脸上的伤没好吧?”
“脸上的伤?”许猛然坐直了,眼神好不惊讶:“谁跟你说的?冯孝贤?”
“是他。”
“这家伙真多嘴!”许芝荃厌恶地说。
“你为什么打她?”毓恒有了些精神。
“我当时在气头……”
“那也不能……”
“可我已经把她给杀了。”他回答得很冷静,也很简单。这是提醒,也是承认。
他的话像惊雷把毓恒整个人都震醒了,他不自觉地往床的方向看了看——对,她已经死了,
凶手就是这个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一股寒冷袭来,他的身子蜷在了一起,他低头看着地面,仿
佛觉得脚下有一片褐色的血迹。他的脚往后缩,直至碰到了沙发腿,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身边的人又开始说话了,他是那么淡定,声音也完全不像是从杀人犯的嘴里飘出来的。
“说什么?”毓恒的目光讷讷,又有点不安。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杀她?”
“你……”毓恒的声音小得可怜,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稍作停顿之后,他显得激动起来:“你为什么杀他?”
可许芝荃又不急得回答,他的眼睛凝望着远处,表情很奇怪,似乎十分矛盾。最后,他开口了,好象是从回忆里挣扎出来。
“我也不知道,恍恍惚惚的,我就把她给杀了……”
“恍恍惚惚?”毓恒盯着他看:“你为什么突然会……难道,她又惹你生气了?”
“昨天,她对我挺客气的,用的都是敬语,甚至称呼我为‘您’……”
“这不挺好!”
“可我不舒服。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后来我就决定动手了,大概夜里一点多的时候,我拿着手枪到了她的房间。”
“你有手枪?”
“有,我一个朋友送的。”
他停了停,等着毓恒继续发问,可对方没问。
“后来,我就把她给杀了……”
“什么原因?你为什么突然杀了她呢?她昨天已经对你表示出了尊敬,说不准再过各把月,她就能真心真意地做你的妻子了……你为什么不等等呢?”
“她不会的,我知道她。”许芝荃半倒在沙发,脸蹭着沙发的把手:“如果你要问原因,也许有,但我当时杀她的时候,心里却什么都没想,既不害怕,也不怨恨……”
他的声音逐渐带有倦意:眼睛也闭了起来。
“一切似乎都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像人睡觉前把眼睛闭上似的。”
“你是怎么把她杀掉的……”
“怎么杀的……这可得费点时间说……我走进这个房间,她正躺在床上睡觉,穿着一件蛋青色的睡衣,样子很美,很美,比她清醒时候要美得多。可是,她突然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
说着,他翻了个身,为了配合自己的故事。
“……像这样……她这么一动,我慌神了,所以我就……”他又停顿了,似乎他不想再提起,又似乎故意卖个关子。
“怎么?”毓恒的声音只能听到气喘,虚而不实。
“我开枪了……”他吐了一口气,既像得意,又像惋惜。
“开枪?”毓恒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仿佛自己受到了枪击。
“开枪了!”许又呼了口气:“可是我打的不是位置。你知道吗?我本来是想打她的左胸的,那里正对着心脏,打那里血会流得少些——这都是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
“你打哪儿了?”
“她的腹部……”他有点痛苦地用手遮住眼睛:“她不该动的,让我打了个最不该打的地方。”
毓恒看着他,又讷讷地低下头。
“她的血像泉眼似的,流个不停,被褥,床单上都是血。后来,过了半个多小时,她的血流干了,脸跟白纸一样——对了,她的脚还抽动了一会儿……”
“难道,难道就没有人听到枪声吗?”毓恒有点受不了了。
“没有,她不喜欢我的仆人。她说自己有女仆……而且这里离仆人房间很远。”许芝荃把手垫在自己脑后:“如果说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她的女仆,就没别人了。”
“玉兰?”毓恒脱口而出,非常惊骇的样子。
话一出口,那个躲在角落的黑影骤然发作,她发疯似的捶墙,哭嚎。
毓恒想站起来,可却被许芝荃给制止了。
“别管她,她吓疯了。”
果然,那个女子又突然笑了起来,很是癫狂。
“她帮了我不少忙,”许芝荃继续说道:“郁清蓉的身上都是血迹,非常恶心,她从来都是喜欢干净的,甚至都有点洁癖。而那时侯,她却倒在血里,我觉得非常恶心……”
“她不应该躺在那种地方!”
“……我把床单什么的全收起来了,就塞在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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