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吟》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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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孕?”冯槿芝仰天冷笑,眼泪如流水般直往外涌:“哥,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她恨你,恨冯家,怎会愿意跟你生孩子?别人不了解,我还不懂,若她真怀了你的孩子,她早偷偷摸摸拿掉了。她现在肚子里装的是野种,是她跟……”

跟澤霖?

跟她丈夫?!

她怒火扭曲的面孔突然怔住,疯狂的狂吼仓皇嘎然而止,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静如止水的宛静又瞥了一眼隐忍愤慨的堂哥又回眸望了望拉紧自己却凝望宛静的澤霖,两耳霎那间失聪,脑袋眩晕空白。周遭济济一堂的瞳孔仿佛寺庙里灵蛮菩萨的化身,纷纷嘲笑她的愚昧无知。堂哥不介意且瞒着她且纵容余宛静跟她丈夫偷情,她随时随地被丈夫冷落被丈夫置之不理,即使亲热亦是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现在,她亲密的嫂子,她最好的朋友,竟然怀着他丈夫的孩子,竟然光明正大地不容置疑地宣称那是冯家的血脉,竟然这里只有她大呼小叫只有她一人清醒,她活像舞台上跳来跳去的小丑,作践自己逗人开心的小丑,想笑笑不出来,笑哭哭不出来,想倒在丈夫的怀里却知道自己不过是他发泄*****的工具,也许碍于她是冯家大小姐才对她时不时调戏,也许对她调戏的时候他面容上还挂着一股股冷笑嗤笑,他会让余宛静怀他的骨肉,决不会让她也享受同样的待遇,他会给她下药,会让她流产,会让她……她混乱不清的脑神经左边似乎被余宛静扯拽,右边被张澤霖拉紧,再被傻傻的堂哥拨拿弹唱,俨然断裂般疼痛,最后忍耐不住,两手去抓疼痛的头皮,想把那令人作呕的事情捞出来,却如同竹篮打水,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的无奈。她惨烈地惊呼一声,终不幸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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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静瞧着众姨妈惊呼蜂拥而上的一幕,冷漠平静的心像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骤然疼痛地淌出血来,她毛孔冷缩,面如白蜡,低声跟冯梓钧说了句“我先回去”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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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梓钧见她心神不宁,以为被槿芝的狂野举动惊吓坏了,跟出院子,忙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体贴唤道:“宛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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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你不用陪我。”她七绕八绕摆脱掉他手,可迈出的步子分明踉跄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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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忙搀扶住她肩,恐她听了堂妹的话心有他想,不由劝慰道:“槿芝是被奶奶的病吓得失去心智,你莫跟她计较!”

“梓钧,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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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重提,他依然雷霆一震,身子穆地呆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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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直视前方,没有回头看他,如拍掉牵尘惹世的灰埃拂掉他双手,决绝道:“谭家过两天有商船去南洋,我会随行,安全问题,你不必担心。晚些时候,我会草拟一份离婚协议,署上名字放在你书房,签不签随你?只是你千万别趁我不备又欺负我,前两次我能原谅你,这次,我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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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汲汲牵住她,不顾一切地强留住她,丧失亲人之痛的眉宇已深锁见底,再也褶皱不出半分:“宛静,我知道不该怀疑你,不该惹你生气,看在孩子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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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她忽地回眸望着他笑了:“这孩子除了奶奶,除了你,冯家还有谁能容得下我们?现在奶奶病危,你满脑子尽是顾着军务顾着政务顾着许昌府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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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口道:“我会保护好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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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罢又是苦笑道:“怎么保护?你不是不知前段时间,叔叔遭人刺杀,管家命丧车站,冯家接二连三出现事端,如若下一个是你,如若你躲不过一劫,我跟孩子只会变成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们能活过这个冬天便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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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三言两语似乎逼得他无路可走,只是型单力薄的话出口:“我不会让你们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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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类虚无缥缈之言显然令她精疲力竭,她拼命摇头不愿再听:“若是只有我一人,即便被刀枪指着脑袋,我都不会半分畏惧退缩,现在多了一个它,你让我不去南洋又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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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坚决离他而去是为了他们的孩子,是为了他的不能保全,他断然明白若是自己出了意外,张澤霖怎会不把她据为己有,怎会愿意放过幼小的生命?寒冬天地,他不知所措地搂她入怀,把她失落的身子完全裹进大麾,对她耳边鼓吹安慰的风:“宛静,你跟孩子是我的一切,我不会丢下你们置你们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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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下颚抵在他心口,两眼酝酿着泪水,视线不小心越过他肩却撞到那张冷峻干净的脸,嘴巴顿时哑然了般不知道该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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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门口,张澤霖抱着昏迷的冯槿芝,静静地,冷冷地,不知站了多久,不知打量了她多久。而那双深邃的眸子半是熊熊火焰,半是冰冷潮水,似乎随时待发,只要一声令下,顷刻间便能用至热至寒的冰火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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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馀满地梨花雪(8)
这几日,冯老太太病情无起色,只是迷迷糊糊地呓语。那呓语七传八传到宛静耳朵里竟然是“冯家有后”几个字。她也没有跟整日轮流守孝的冯梓钧证实。他是冯家唯一的长孙,冯希尧枪伤愈合后身体一直不适,冯槿芝伤心过度又精神不振,与她这个身怀六甲的长媳享受同等可卧床休息的待遇,老太太的丧事准备只能他一人决断一人处理,那些至关重要的政务军务只能暂时分配交与下属处理,而他前一刻刚回园子探望过她,后一秒又被人请到后院大厅定夺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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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每顿服药,她的呕吐症依然厉害得紧,只能服食些稀粥水果此类不累及肠胃的清淡之物,加之每时每刻念及张澤霖那日的眼神,恐他这个时候,又突发奇想制造什么事端,不由忧心忧虑,神色越发地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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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是她太过多心,因为冯家生出这类变故,身心俱焚的冯希尧无法在政府继续主持大局,惟有委派唯一可信赖的张澤霖暂代主席一职,主持政府大局,想必他此刻只念叨“春风得意需尽欢”,哪里还会顾及到她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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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许又是她太过多心,他倒是托桃根送过一条羊绒披肩,如雪的乳白,没有陈旧的流苏装饰,四个角落绣出了洁雅的梅花图案,托桃根传达的话也是出奇的简单“我怕你冷”。她已经是陷进深潭泥沼,无时无刻不随机应变地去编织一句句言不由衷的谎话谎言,欺骗冯梓钧,此刻,她累得只剩下喘息活命的力气,没精力再为算计去制造凌乱复杂的枝节,尽管喜欢,她依旧狠心命桃根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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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想,第二日,他又送来两条呢子面料和毛绒面料的,说,那条呢子面料的搭配她那件深蓝色的藤花旗袍肯定优雅漂亮,那条毛绒面料斜搭在她那件白色衬衣肩头肯定风情好看,又说,若是这两条她都不喜欢,他会再托人从东瀛买八条回来供她选。她被他若有若无的话逼得无奈,勉强应承收了下来,又让桃根去转了话,他现在身兼重职,莫要在顾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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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冬季阴沉的天气,想到春夏美不胜收的荷花池塘,现在不过一片残荷破败,落叶漂浮,池水浑迹,依偎窗棂的她虽裹着毛绒披肩,仍被股股肆虐的寒风吹皱了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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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表小姐。”桃根喜上眉梢,前脚踏进院门便急不可待地大呼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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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峨眉微皱,面露不悦,训斥道:“现在整个冯家上下悲声一片,你这副样子若是被冯家人瞧见了,还不生出口舌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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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根缩了缩脖子,愧愧地吐了吐舌头,进屋挽了她胳膊便往沁园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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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漆黑轿车赫然停在沁园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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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装革履的司机瞧她出来,皆脱了礼貌恭谨行礼,唤道:“余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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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敢在冯家大院内称自己为“余小姐”,可想而知是熟悉外人的指派,只是院子里准陌生人进来倒是有些奇怪。她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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