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第18章


郑航为难,虽然极其不愿意,但还是把花房让下人改成了她的房间。
佳媛生产的时候,郑航正好在外边办事,也许是老天注定,那天晚上佳媛难产,孩子没有保住,夜晚丫头又突然来说佳媛开始大出血,那天晚上仕明也正好发着烧,我正请了大夫来,我让大夫先看了仕明。”郑康氏顿了顿,轻声道:
“等到大夫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晚佳媛失血过多死了……。我又难过又害怕,平静下来后我让知情的几个丫头都不许说因为我让大夫先看了仕明而耽误了时间,在郑航回来之前,我还把伺候佳媛的丫头打发回了老家。郑航三天后才赶了回来,他只知道佳媛是难产死了,他也很伤心,在佳媛的房内,看着她生前心爱的扬琴,好几天都不肯出来。之后他命人把佳媛的房间改回了我的花房。从此我们之间再没有提起过佳媛,我命家中所有人都不许再提佳媛,说是怕郑航和我伤心,其实是我自己心里害怕而已,我和郑航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郑航对我如初一般好,他也不曾在我面前提过佳媛,但是我们都知道佳媛的影子始终竖在我们两个中间。
大约在仕远十岁左右,郑航在外边居然碰上了佳媛原来的丫头……他回来之后用极其怪异的眼光看我,我永远忘不了那种眼神,冷漠而无情,其实那以后他只要看我,一直都是那种表情,他说我自私狠毒,他说原来我不是他心中的那样善良纯真。这以后他开始不回家,一直到京上做生意,到后来几乎就住在了京上,之后你也知道了,在京上他有了两个姨太太,家里没有大事情,他是绝不回来。”郑康氏凄凉一笑,落下了两行泪,镜仪听着,便怔在那里,都忘了接话,也忘了安慰郑康氏。
“他一定还是很恨我。”郑康氏道:“其实我也很懊悔,没有救佳媛,我时常梦见佳媛,她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镜仪回过神来,道:“爹不恨娘的,早就不恨了,他死前还是想回家的,他是想见你的。”
“那他为何一直没有回来?”
“娘叫过爹回来过吗?娘问过爹愿不愿意回来吗?”
郑康氏微微摇头,看着镜仪,无助得像个孩子,镜仪握着郑康氏的手道:“你和爹都不愿意先开口,无论是对于佳媛还是你们自己,你们都不给对方一个台阶,也都不肯原谅对方,原谅自己。”
郑康氏无奈地笑笑:“没想到你比我看得透。”
“是当局者迷,用情至深者,往往看不清楚最简单的事情。”镜仪看向空旷的池子,想起盛夏的那一池荷花,轻轻感叹,逝去的爱情就如花开一季。
、白露(2)
镜仪把郑康氏送回了房,伺候她歇下后就回到自己房中,刚走进院子,只见小如正端着盆水走出来,看到镜仪,笑道:“回来啦。”
“我不回来还能上哪儿,这丫头。”镜仪笑道,小如噗哧一笑端着水走开了,镜仪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一个身影从屋内迅速地走了出来,待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抱住了她,熟悉的气息立即散在镜仪周围,镜仪惊喜之余,忙推开了抱着她的人,笑道:“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大哥他们呢?”
“特意想给你个惊喜啊。”仕远看着她道,依旧神采奕奕的俊朗,丝毫没有被风尘仆仆所掩盖。
“人家正经问你呢。”镜仪红着脸说。
仕远笑道:“他们也在路上了,我先赶回来报个信,免得你们担心。”
“你刚到?”
“刚到一会儿,小如说你在妈那儿,我也正好要去给妈请安,正擦把脸要去呢,你就回来了。”
“妈刚睡下,你索性等会儿再去吧。”镜仪整了整衣裳,走进屋内,她怕丫鬟们看到笑话,所以尽量克制着她心中因见到仕远而起的大喜之情。仕远随着她进了屋子,坐在了榻上,拉着镜仪硬让她坐在自己膝上,镜仪忙让开做到他边上,嗔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被人看到非闲话不可。”
仕远只好随了她,道:“你可想我?”
“爹爹刚殁,别说这些矫情的话,不敬。”
“怎么,他没有了,我们日子就不能过了吗?”仕远有些不屑地说,对这个在他眼里不负责任的父亲,他始终不能原谅,即便是他死了。
“上辈有上辈的缘故,他怎么说都是我们的爹。”
仕远听后,微微有所动,道:“是吧,至少他临终前,一直在说要回家,还一直念着‘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
“‘佳人不在兹’?”镜仪喃喃道。
仕远道:“也许他心里还有我母亲,这个‘佳人’是指我娘,我娘的闺名叫佳音。”镜仪为之动容,心中千丝万缕“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镜仪一时也不知道死去的公公口中的这个佳人指的究竟是佳音还是佳媛。也许人都死了,再去追究也没意义了。
仕远未注意到镜仪的失神,问道:“怎么我看到那么多石榴?”
镜仪还在出神,仕远见状诧异地问:“怎么了?”
镜仪才回了神,说道:“啊?你说什么?这石榴吗?哦,是我娘家里送过来的。”
“送了那么多啊。”
“是啊。对了,你去娘那里瞧瞧吧,想必她最近也睡不沉睡不长,你还是先过去请个安吧。对了,爹临终前所念的诗句你就别告诉娘了。”
“为什么?这不是可以安抚一下她么?”
“爹没有来得及回来,娘已经很伤心了,如果再说了这些,娘想起他们之间的相亲相知的往事,岂不是更伤心了,去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才更重要不是?”
仕远狐疑地看看镜仪,心中也觉得有道理,答应着便去了。
、白露(3)
当仕明他们把郑航的遗体带回来的时候,郑康氏没有出来迎接。之后的办丧,下葬,她也统统没有参与,一直待在自己的花房内,郑航下葬后没过多久,郑康氏就命人把花房改成了佛堂,不肯听子女们的劝阻,道:“你们的爹就这样走了,而我现在的身子骨也不如从前,实在也再无力操心这个家了。以后铺子里的事情你们三个兄弟互相帮衬着,家里的事情,青雅你就先打理着。不过不要以为你们爹死了,我不管事儿了,就会分家分铺子。只要我一天还在,这个家就还是个家。”
自此郑康氏就搬到了佛堂住,整日吃斋念佛,几乎不再过问家中的事。家里人都知道她可能是因为老爷死了而伤心,但都也诧异郑康氏这样决绝,或许镜仪还稍能理解她的所为。
这日,仕远正要去郑康氏那里看看,走到佛堂门口,正碰上抚琴送贺妍出来,看见了仕远,抚琴便道:“二少爷来啦。老太太说想自己清静,今儿不见人。”贺妍无奈向仕远笑笑,说:“我刚被赶出来呢,二哥,你若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看就不必进去了。”
“也罢,我也只是想来看看娘。”仕远问抚琴说:“老太太的身子这些天可还好?”
“好着呢,有我们伺候着,二少爷不必担心。”抚琴红着脸道。
“那咱们还是走吧。”贺妍对仕远说,又转而向抚琴道:“对了,我有个绣花样子要麻烦你替我做,你就随我一起去取吧,如意的功夫可不如你。”
“三少奶奶哪里的话,吩咐一句便是了。”说着便跟在贺妍和仕远的后边。贺妍忧心忡忡地对仕远说:“我真是担心娘,她和爹感情那么好,只怕到现在还接受不了。”
“或许也是解脱呢。”仕远淡淡道。
贺妍看了一眼仕远,微微笑道:“我听说娘和爹是从小青梅竹马的,这样的感情即便中间发生过什么,到头来还是割不开的,不然爹也不会临终前一直要回家了。”
“落叶归根总是老人的想法。”仕远道。
他们一路走过园子,贺妍看着眼前的荷花池,说:“爹之前为娘载这一池荷花,怎么想怎么都让人动容,真是个有心人。难怪爹即使一直不回家,娘还是对爹那么一往情深的了,是女人都抵不住啊。”
仕远并不想多谈父母的事情,对贺妍说:“我先回铺子了。”
“二哥慢走。”贺妍点点头,又忽然道:“对了,你回去替我谢谢二嫂,她这阵子送来好多石榴,可甜呢。”
“好。”
“这石榴好像是二嫂娘家送来的吧,那天我去看二嫂,见到一个年纪和大哥差不多的男子送了好多石榴来。说来可羞死我了,我瞧二嫂和他很亲熟的样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我还以为是二嫂的哥哥呢,还好没打招呼,不然要闹笑话,后来如意告诉我二嫂只有两个十几岁的弟弟。二哥可知道他是谁吗?”
“可能是她娘家的下人。”
“看穿着也不像呢,原来二哥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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