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第21章

这日她先向青雅谎称家中母亲极思念自己而想回家看看，青雅不想多插手二房的事情，即便心中有数，也没有强留。镜仪之后便去郑康氏那里告辞，郑康氏正跪在佛像前，口中喃喃念着经文，夕阳从窗口照进来，把房间洒成了金色，过去这里是花房，郑康氏也因为喜欢花草而在房中也摆满了花，香气四溢，而现在的佛堂素净得让人敬畏，没有一株花草，房间内散发的也是阵阵佛香。
“娘。”镜仪走近郑康氏。
“小产也要坐小月子，你怎么未出月，就乱走起来了。”郑康氏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淡淡道。
“我是来向娘请安的。我明日想回娘家住一阵子。”她越说声音越轻，在郑康氏面前，镜仪没有扯谎的勇气。
“那颗西府海棠怎么样了？”
“很好。”
“来年开春，可以把它载到院子里去了，老放在盆里是要死的。”
“是。”
“你要回去就回去吧，仕远知道吗？听说他好几日都没有回来了？”
“我走就是为了让他回来。”
“哎，儿子一个比一个倔，连媳妇也是一个都不让我省心。”
“媳妇惭愧，让娘操心了。”
“我才不想来操你们的心呢。回去好好养身子，现在什么都别想了。仕远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是要给他点苦头吃吃，这个孩子从小就骄横些，不太愿意低头。”郑康氏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镜仪一眼，说：“你安心回去吧！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回来！”
“是，我记住了！”镜仪用力地点了点头。
、寒露（4）
隔日，小如陪着镜仪回到了叶家，叶父叶母看见镜仪一个人回了家，而且又是小产之后，就知道是出了事情。但他们知道这个女儿一向自己颇有些主意，所以也不敢细问，但终究也忍不住不问。镜仪回来吃了午饭后，叶母叶父就把玉林玉阳打发了走，拉着镜仪问道：“怎么那么不当心啊？”镜仪知道母亲问的是孩子的事情，说：“走路没注意绊了一下。”
叶母责怪地看了一眼小如，说：“你也是，怎么不伺候好小姐。”小如一脸委屈，很想把事情说出来，不过还是忍了下去，镜仪微微一笑，对叶母说：“娘，你别怪小如，是我自己不当心。
叶父问：“怎么不是仕远把你送回来的？”
“他铺子里忙得很，我现在这样也帮不上他，还给他徒添了很多事儿，就因为这样，就索性到家里来休养一阵了。爹，娘，你们不会是不想让女儿回来吧？”镜仪笑道。
叶母笑着说：“这丫头尽胡说，你不在，我们可想你呢，你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孩子的事情你别多放在心上，毕竟你们还年轻呢。”
叶父也笑道：“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亲家那边没意见就好。”
叶母道：“是啊。你的院子每天还是让下人打扫，里面的东西也动都没动过，你来住都不用多收拾呢。”
“我就知道爹娘总是最疼我呢。”
叶父叶母一时也不再多问多说什么，让下人去安顿着镜仪住了下来。但是看到镜仪的脸色，还有小如委屈的神情，总是不放心。第二日便悄悄遣了小如来问话，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过了两日，凌谦来到镜仪院子里看她。凌谦知道镜仪回家，很惊讶，但也怀着一丝欣喜。
“这两天店里忙，知道你回来了，也没时间回来看你。”凌谦看着略有消瘦的镜仪，心里泛起一阵怜惜。
镜仪正在院子里给那盆西府海棠晒太阳，她怕郑家下人照顾不周，把海棠也一起带回了家。
“反正我要在家住一阵儿呢。”镜仪淡淡一笑。
“我听师父说你腹中的孩子没有了。你别太伤心，好好养身体，以后还会有的。”
“恩，我晓得的。以后我有了孩子，得认你作干爹呢。”镜仪笑道。
凌谦微微苦笑，说：“那当然。你这回准备在家住多久？”
镜仪默然，眼神停留在那只玉白色瓷花盆上。她这次回来，其实是想看看仕远的反应，她想看看自己在仕远心中的分量，如果仕远来接她回去，那说明仕远还是愿意相信她的，她也还能接受仕远，因为孩子的事情，镜仪是有些责怪仕远的。但是她不知道这份等待会不会有结果，以她对仕远的了解，她真的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接她回去。
“也许要住好一阵吧。”镜仪笑笑。
“我看你也不要整天闷在院子里了，既然回来了，等你身体养好些，我们出去走走。”　
“也好，我在郑家也难得有机会出去的。”镜仪笑道。
两个人闲聊着一直到晚饭时间，便一起去饭厅。席间玉林玉阳还是缠着凌谦问这问那，镜仪笑道：“我在这里是彻底没位置了，过去还把我当回事，现在完全没我的事情了。”
叶母笑道：“他们现在和阿谦的感情可深呢。”
叶父道：“谦儿从小就把你们当亲生弟弟妹妹一样照顾。”
叶母笑道：“可不是嘛，现在玉林玉阳都离不开阿谦了。”
叶父看着凌谦说：“有件事情放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说，就是没机会，这次正好趁镜儿也在家，我决定正式收谦儿做我的义子。”
众人皆是一惊，玉林和玉阳首先高兴地拍起了手来：“太好了，太好了。阿谦哥哥成我们真正的哥哥了。”
镜仪随即笑道：“就算没有爹你这句话，我们也一直当阿谦哥哥是亲哥哥的。”
只有凌谦万分诧异地看着叶父道：“师父！？”
“你叫了我快十年的师父了，该改改了，过去是我一直疏忽了，即使心里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但是从来没有正式在名义上作数过，是师父亏欠你和你死去的爹了。我们自家人自然没有什么，只是名分上一定要做给外人看的，免得让别人说了我们闲话去。”
凌谦忙站起来：“师父，你别这样说，谦儿受不起。”
叶母嗔道：“还叫师父啊，还不改口叫爹，叫娘。”
凌谦微微一愣，玉林忙摇着凌谦的手道：“快叫呀，阿谦哥哥快叫呀。”
“干爹，干娘！”
叶父笑道：“把‘干’字也去了，咱们早就亲得是一家人了。”
“本来嘛，这样叫才亲切，才是一家人。”叶母笑道。
“从今往后你就是叶家大少爷！”叶父道。
众人都笑了，只有凌谦怔怔地站在那里，眼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镜仪的身上，镜仪微微侧头只佯装着与叶母说笑，不去看凌谦。
晚间，镜仪回到房内，小如端了碗燕窝过来道：“小姐，夫人嘱咐你得喝下哦。”
镜仪并不接燕窝，笑着看着小如，小如问道：“小姐，怎么了？”
“这燕窝该你吃，你费心了。”镜仪看着小如道。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还跟我装傻啊，我爹娘今天的举动，我不谢你谢谁啊？！”
“小姐……哎，我就知道你总会知道的。不过我也不怕小姐怪我。即便老爷夫人不来问我，我也是会去跟他们说的。”
“我刚才就觉得奇怪呢，爹今天怎么会突然收阿谦哥哥做义子。”
“老爷也是为了小姐好啊。”
“我自然知道，其实我很感激爹能这样做。倒不是我觉得对我有好处，我是觉得对阿谦哥哥确实是好事情。”
“那当然，现在他是叶家大少爷了。”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死心。”
这时，一个小丫鬟进来说：“小姐，凌谦少爷过来了。”
“这些糊涂丫头还不改口。”镜仪道。
丫鬟忙道：“噢，是大少爷。”
“快请他进来吧，你们都退下去吧。”镜仪道。
小如有些担忧：“小姐，那么晚了…。”
“没事的，你也先下去吧。”
镜仪亲自沏了茶，笑道：“这是郑家弟妹给我的雨前龙井，我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
“这下你可放心了？”凌谦看着她说，镜仪没想到凌谦那么直接，微微吃惊，摇曳的烛火把凌谦的脸映得通红，他神色淡然，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是放心了，放心可以把玉林玉阳，还是爹娘都交给你了。”镜仪也喝下茶道。
“其实你早该放心的，我不过是希望你过得快乐罢了。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次回家，跟我有没有关系？”
“怎么会呢。”
“你当我是傻子吗？师父怎么会突然正式收我为子，其间定有事情发生，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
“你是我哥哥，我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爹这样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想给你这个名份，趁我们一家人都在。”
“那你这次回来，还有你小产，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吗？”
“怎么会和你有关系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镜仪故意说道。
“是啊，我算什么人？！”
镜仪深深地看着凌谦说：“你是我哥哥，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可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