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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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绍铮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别苑，夜已深沉，只有那晦明晦暗的宫灯陪着他一路过来，他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狼狈过。心里只是无边的恐惧，他知道她从来都不完全是他的，一直以来她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不过是因为不在意他，才会这样潇洒自若。即使知道这样他还是要留她在身边，也不过是以为看见她便好，如今却却有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感觉，只让他觉得痛苦不堪。　¬；
他踉跄地推开门，见她已卷着被子睡在里面。知道她睡不惯西洋床，他便要人换成梨楠木的中式床铺，只是看着这样大的床，她只小小地陷在那一隅，让他看不真切，心里油然又生起了绝望，那绝望如啃他的兽一般，只猖厥地笑着他。　¬；
终于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云殊就背向他睡着。看了她许久却依旧看不透她。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觉得那样遥远。都说天涯陌路，但何处是天涯他现在才知道，转身相对的那一刻就是天涯。这样的距离是即使翻越千山万水也追寻不到的。¬；
黎绍铮一伸手便把她紧紧揽在怀里，那样大力的道直透过血肉刻在她的骨头上，让她痛得拧起了眉。热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即使是背对着他，云殊也知道他在生气，那样子恨不得把她撕碎了才好。¬；
她心里慌了起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只想逃得远远的，于是便胡乱挣扎起来，双脚在床上乱蹬着。黎绍铮也终于忍无可忍，只是任她像无助的孩子一般闹着也并不放开，只是越箍越紧，双手拉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云殊见睡衣的衣带已被他挑开，心里一凉，只是哭喊着说：“黎绍铮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只是他哪里肯听，脑子里堆满了那一蓝蓝香水百合，像在取笑他一样，让他连无处可逃。¬；
云殊见他并不停下，而是更狠地扯着她的衣衫，那种要被吞没的恐惧让她下意识仰起手便朝他脸上甩下去。¬；
黎绍铮一失神云殊便挣开去，远远地缩在墙角。房内一下子也静了下来，手指轻轻扫过泛红的脸，他突然就凄厉地笑了，下了床踉跄地往后退去，眼睛却依旧看着她。在他甩上门离去的那一刻，她泣不成声，只是觉得就这样推开他，他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不懂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是前世欠债，那她一定是做恶太多，才让她今生陷在这怎么都挣不开的绝望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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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任浦知道一定要出事，便在回廊上候着，只觉心乱如麻，焦躁不安，这处隐患最终还是绝了堤，滚滚而来的洪水该如何止住，姚任浦心里也没了主意。远远看见他出来，周身肃杀之气，也并不理旁人。只一个人朝车库走去，姚任浦见势也便追了上去拦住，只说：“这样晚绍官要去哪？现在正是多事之秋。”¬；
黎绍铮一把甩开他，自己开了车便出了官邸，姚任浦急忙唤来侍从也马上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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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提心吊胆，以为他会去找赵云天，却没想到他只是到了‘清絮馆’便停了下来，姚任浦早就命人把馆内清空，就这样让他听了一夜的小曲。¬；
黎绍铮卧在软塌上听着幽远如绵长细水一般的声心从竹帘那边传来，让他听着只觉得好像回到了以前二姐还在的时候。¬；
是一个极温柔的女子，总是对他笑着。其他两个姐姐都叫他‘四弟’，只有二姐唤他‘慕棠’，在他每次被父亲处罚责骂而偷偷躲起来哭的时候，她总是把他抱在怀里唱着小曲给他听，当父母没空陪他过年的时候，也只是她牵着他的手到集体看烟花，买串糖胡芦哄着他。¬；
她的声音总是能让他安然入睡，就像此时一样，让他觉得恍然如梦，不知是真是假，整间暖阁里飘着缠绵的曲词：¬；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他听着给觉的悲恸，只想抓住些什么来支撑自己。酒气又一时上涌，他更觉得恍惚，仿佛那帘子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隔着帘子只是模糊，让他看不真切。¬；
黎绍铮摇晃地走了过，伸手一拨便把帘子扯下，那抱着琵琶的女子一惊便低下头去，一副阿娜身段，一头及肩的长发只是在两鬓间打了个小辫，一低头发丝便遮住了眼帘，密密的眼睫像银杏的叶子一般轻轻扫着。¬；
被他突然的举动吓着，只盯着鞋面上的两只展翅欲飞的粉蝶瞧，也不知怎么办。¬；　黎绍铮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一紧，便双手一揽把她报在怀里。女子怀中的琵琶摔在了地上那弦恪在乔木地板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
她抬起手挡在自己和黎绍铮中间，见并推不开他，只能慌乱的说：“官人，你喝醉了！”¬；
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只自己低喃着，像在梦呓，细细一听，才知道他在说着：“二姐，慕棠心里好苦。”¬；
她心里一时就软了下来，看那阵仗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她以直以为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才会身不由己，倒没想到如此玉堂金马的人物也会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她细如柔荑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黎绍铮心里一阵温暖，便把怀中的女子抱着更紧，轻轻的啄吻落在她唇上，如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屋内红烛昏罗帐，哪里晓得屋外的风云变色。　
自从那日后，黎绍铮就再没有回去过。云殊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晚赵云天从南边空运了上千朵香水百合送来官邸给她，那样浩浩荡荡的花海把整个官邸都惊动了。花是姚任浦接收的，也就因为这样他就发了疯似地那样对她。他不相信她，他宁愿认为她和赵云天之间有什么，她突然之间就寒了心，本就是不太会说话的人，即使有千般万般委屈也只能往心里埋着，说出来倒是她矫情了。官邸上下的人都知道他们貌合神离的状态，只是不愿道破罢了。
最近，坊间沸沸扬扬地传着黎绍铮迷上了‘徽曲’名角水漾儿，那是个极美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是万种风情，莹莹笑靥尤如春水梨花一般，就是这样的笑迷得黎绍铮神魂癫倒，比之官邸那永远不爱笑的少夫人，这位水小姐倒是活泼几分，也更令人心动。黎绍铮不管出入何种场合都把那水小姐带在身旁，甚至是行军打仗也让她相伴左右。俨然是集万千宠爱一身。不少报刊杂志戏称她为‘黎少夫人’，黎绍铮听了也并不撇清，只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所有人只当他是默认，便私底下都称那位水小姐为‘小夫人’。本来这样的人物多情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只是为那位‘少夫人’觉得惋惜罢了，女子一生最苦的莫过于所托非人罢了。　
他在外边的事黎夫人和两个姐姐也都是知道的，只吩咐下边人不准传到云殊那边去。见他们两个这样，黎夫人只是心寒，总觉得硬把他们绑在一起是自己的错，听着孩子整日里哭着要找爸爸，她更觉得凄凉，让黎绍铮回来他却总推脱着有事。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过一辈子，总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为了黎绍铮的事，黎夫人总觉得委屈了云殊，就要黎瑛琳多过来陪着她。本就是个极活泼随性的女子，几日下来跟云殊也便熟捻了起来。此时，见她抱着熟睡的女儿坐在对面的摇椅上，只是静静的，黎瑛琳觉得她静的时候最美，就如桌上那杯毛尖上品，虽只是一杯清茶，却有着幽远绵长的蕴味。特别是现在那袅袅的热气蒸得她如云里雾里，同为女子，黎瑛琳也不免折服于她的气质。望着她便有感而发：“真不知道四弟在想什么！”
话一出口才知道失言，暗暗地抬头看了她的脸色，只一如平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孩子的背，她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只是又对她说：“明日便是父亲的寿辰，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们一起去东瀛旅游。”
云殊却不看她，只紧紧拽着盖在孩子身上的流彩小锦被，那样富贵的亮黄色，看的人眼睛生疼，只听她颤真声音说：“三姐，我想带着孩子走，你帮帮我。”
黎瑛琳眼底满是惊讶地瞧着她，见她眼里蓄满了泪，那样子是极为辛苦，极为令人心痛。她走到云殊身边牵了她的手：“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你怎么这样傻！现在才哭。”
云殊一直摇着头，只是泣不成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走。”
“你怎么还不明白，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四弟就是挖地三尺也会把你早出来。”
她只是落泪，一直如此淡定的女子，如今却去迷路的孩子一般：“那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