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第32章

孟力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再一次破口大骂，而是眼神狠厉地紧盯着她。
叶墨棠不惧她泛寒光的双眸，步步紧逼：“如此只能解释为，您本早就打算离开国军，所以故意吃了个败仗，为自己找个机会逃脱。现在包括日本人，有三方人在追寻您的下落，除非您死，或者继续亡命天涯，不然不归于一方，他们用不罢休。再者，日本人那边您是不可能去的，而国军这里，回去就是罪人，所以，答案不言而喻……”她顿了顿，语气稍缓又道，“您仔细考虑一下吧……”
因为她这一番话，孟力紧锁起了双眉，就连颊边的两道伤疤也都纠结地皱在一起。良久，她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为自己点了支烟。
云雾中，看不清神色的她，突然抬头，对上了笑容不减的叶墨棠，
“为什么？”
“什么？”
“你的任务应该是把我带回国军那里认罪吧，”孟力挑了挑眉，“此次要是不能带我回去，再加上之前你已经有了‘前科’，这一番下来，你的罪名可就大了吧。”
叶墨棠耸耸肩，没有否认。
“所以告诉我，”她重复道，“为什么？”
她咧嘴一笑，换了个坐姿，抬起右脚将双腿习惯性叠放，手指在膝盖上敲着，答道：“请我抽支烟，我便告诉您为什么……”
“哈哈？”孟力吃了不小的一惊，笑谑道，“你竟然还会抽烟？真想不出来你一个大家闺秀模样的可人儿竟然也会像我们一样时不时吞云吐雾一番啊。”语气调侃，却还是拿了烟盒伸手递过去。
“这个年代，该会的、不该会的不是都要学么……”依旧是笑，却俨然有了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单手将烟盒接过来，先是仔细地欣赏了一番这精细的金属制品，才两手四指捏住打开，中指从里面挑出一根，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指尖处，右手单手合上烟盒的盖子，递了回去。
“因为我希望您能得到一个好的归宿……”淡淡地说了一句，便用自己刚才从口袋里拿出的那只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烟。
话说的有些暧昧，而且暧昧的不明所以。
当端木惜雨一行人推门而入，终于出现的时候，众人的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有意外的，有诧异的。但惟独叶墨棠，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悠悠然地吸着那根刚燃起的烟，还颇有闲情的和孟力评价了一番，“这烟虽然冲了点，但味道确实不错……”
这时，端木惜雨三人身后又冲进来一人，正是许久不见叶墨棠回去，出来找人找到这里的郭威。
这下叶墨棠惊了，赶忙趁他还没看到这里的时候，顺手抄起床上的一件外套扔给孟力。对方似也明白了她的用意，接过来迅速穿在身上，遮掩起那个秘密。
而喝的有些昏了头的郭威显然也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作，浑身酒气的跑过来，因为冲的太猛好一阵子才能稳住自己。
“端木队长，别来无恙啊！”郭威用枪指着端木惜雨，冷笑道，“端木队长肯定在那边混的风生水起了吧！”
端木惜雨没理会他，一副“我不和酒鬼说话的”表情，任他用枪指着自己，转身朝着床上坐着的人走了两步，道：“好久不见了，墨棠。”
叶墨棠弹了弹烟灰，双手叠在膝盖上，抬头回以一笑，“好久不见，端木队长。多亏您那天好心放我走，才让我受到了军部领导们的‘热情款待’。”
话是对着端木惜雨说的，实则却是说给郭威听的。
“其实，我应该心狠一点，把你留在那里为我们所有。”说着，手中的枪便指向了端坐在床上的叶墨棠，“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让你捷足先登！”
“那杀了她岂不是更直接一些……”秦琭瑶接过话头，戏谑地看着郭威，“你说是不是啊，郭科长？”
“你、你们别太嚣张！”
“老实点！”还未等郭威有多大动作，一旁一直不开口的叶唐突然厉喝一声，一把夺过他的枪，将他反剪着双手按到了后边的木门上。
认输
“啧啧啧，看来要是不拼一下，是没什么结果了。不过你的胜算，非常低。”孟力笑着对叶墨棠说，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随手拿起烟盒想要再来一根，就在她打开的一瞬间，她愣住了，片刻之后才恢复常态。她神情严肃的看向叶墨棠，
但回给她的，是一个极不清式的微笑。
叶墨棠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转头对上了端木惜雨，
“端木队长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魄力，墨棠甘愿认输，”她出神的盯着地上被踩熄的烟头，突然没来由地笑了起来，“除非我一早埋好了一屋子的炸弹，和你们同归于尽！”说完，她在膝盖上看似随意地用指尖敲打着，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
“这样好了……人，我们不带走”未等人接话，她又道，“恐怕也带是不走了……那不如看在往日同僚一场的份上，端木队长便放我们一条生路，如此也省得大打出手伤了昔日和气。端木队长，您看可好？”
端木惜雨却看向孟力：“孟团长的意愿呢？”
“我不参与，”孟力冷笑，“但如果这个女人非要带我回去领罪的话，老子第一个开枪崩了她！”
端木惜雨听罢便笑着将枪放下，
“既然如此，请便吧……”
叶墨棠收了笑容，道了句“多谢”
“叶墨棠，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杀了他们啊，你不是挺厉害的么，啊？！”郭威脸色通红的呵斥着，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被叶唐用枪抵的面容充血。
“闭嘴吧，我再厉害也不可能以寡敌众。”叶墨棠也厉了声调，“你不怕死，我怕死！”她又转向孟力，“孟团长，您不跟我们回去，实在是最不明智的选择，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孟力不甘示弱道：“那我倒很期待怎么个后悔法！”
叶墨棠冷哼一声，拿起床上的帽子扣上，起身向端木惜雨走去：“放人吧，端木队长……嗞——”突然她身子一歪倒向了身旁的人，然后很快地扶着端木惜雨的手重新站稳，“抱歉，坐的时间太长，脚有些发麻……”
“少废话，赶紧走吧！”端木惜雨的惊愕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便就毫不客气地推开她，收回手，在身侧捏成了拳，“琭瑶，放人让路，让他们快滚！”
“是！”秦琭瑶打开门，叶唐便拽着郭威后衣领，一把将人扔出了房间。
“孟团长，望您记住我今天的话，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发狠似得说完，叶墨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重新关上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端木惜雨将刚才叶墨棠塞到她手里的字条打开，递到叶唐的面前，
只看了一眼，便一下子红了眼圈，他将纸条拿走塞进了上衣口袋，低垂着头跑去帮那两人松绑。
缓了缓情绪，端木惜雨走到孟力面前，伸出手，
“欢迎您加入我们，孟团长”
“这样做，会不会害了她？”孟力收回自己的烟盒，握上对方的右手，同时也道出了心里的不安。虽然这个决定正如叶墨棠所说，一早便定下了的。今日这出戏，换作军部其他的人她和端木惜雨一行人也依旧要演，但就是不自觉的担心起那个小丫头。
＇等我＇想到纸条上那方方正正的两个钢笔字，端木惜雨笑着摇摇头，“不，也许，这么做是帮了她……”
“回去之后，你尽管将一切的罪责推卸到我头上，”叶墨棠开着车，严肃的目视前方，说着，“我本就是戴罪之身，这样你会少受些牵连。”
郭威没想到她会如此，顿时哑然，心中也是五味陈杂不知所言。酒劲过后，他思维清晰，深知若如她所说那样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怎么，不乐意？我放你条生路都不走？”见他不说话，叶墨棠又道，“任务失败放跑了孟力，肯定没的说，我这个罪背定了，但作为协助和监视我的你，郭科长，你的罪名却可大可小啊！”
“……你为什么这么做？”郭威紧盯着开车人的侧脸，质问道，“为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累了……也失望了……背负的东西太多便期望能够放一放，”出神的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这面具若戴得久了，也祈求着做回真实的自己……”
她想认输，认输给所谓的命运……
结局
牡丹亭的，不过是如同千千万万民间传说、爱情故事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年少时，每每去演这出戏，她在感慨世间枷锁禁锢了男女主人公的美好愿望之时，却也在感叹自己如同戏中人物一样的苦痛命运。
痴情？可笑……
熟不知，世间多少的痴情都葬送在了无情的、虚无的“世俗”这片火海中。能够浴火重生的，也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