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笔记》第56章


葬厂的那么多骨灰罐就是当时定做出来的。可是,火葬厂是用燃煤式的火化机,来不及把尸体烧完,于是大部分尸体就被渡场运到了荔枝洞里。被迁走的村民拿到了镇上的楼房和救助金,再没有提起当年的事,许多经历过大洪水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这件事就更不会有人知晓了。
然而,水是流动的,尸体藏在洞里总会被发现,有人就想了一个办法——从柳州的一家野味餐厅买了一批食人鱼到彝山镇,让食人鱼把尸体吃个精光,只剩一些残碎的骨骼泡在洞中。可食人鱼很难控制,它们一下水就到处乱游,幸好洞中的尸体够多,它们才一直在这洞里游荡,并没有破坏彝江的生态平衡。
我看到这里,心说渡场太过分了,居然隐瞒了这么大的灾情,可这些不都是政府该负责的吗,一个小小的渡场怎么管得这么宽?再看下去,我便豁然明了,原来那场大洪水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二战”时,舟桥部队担负渡河工程任务,基本就是保障军队和武器顺利渡江。军队过江容易,武器却难,大型武器尤其难。在舟桥部队里,有一门技术叫“坦克潜渡”。所谓潜渡,简单地说,是指坦克像潜泳一样完全钻进水里,借助密封手段和潜渡设备,沿河底从水下通过。潜渡作战属于一种非常规的作战手段,是为达成战术的连贯性和突然性而进行的。
坦克对潜渡条件有严格的限制,这是因为坦克在水中受力情况比地面上要复杂得多。例如浮力方面,一辆重50吨的主战坦克,其体积大约20立方米,水的浮力达到20吨力(约20千牛)。即一个密封良好的坦克,在水底下“失重”约40%,其结果是使坦克履带的附着性变差,容易打滑。
此外,由于坦克在水下完全密封,潜渡时从通气筒吸入动力室的空气,不能经过散热器使发动机散热。一般情况下,坦克在水底沿硬质砂地以每小时6000~7000千米的速度行驶时,平均每分钟发动机水温约上升4摄氏度,所以必须控制坦克的潜渡距离,以使发动机水温控制在允许的范围内。
可是,当年和鬼子打仗哪有这么多狗屁理论,几辆坦克刚下到彝江里就歇菜了。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东西沉了就沉了,没人去捞过坦克。而在日军的轰炸中,沉底的坦克也在水中翻滚了几下,里面装的粽子就倒了出来。那些粽子是当地人在端午节送给军队的食物,因为军人背着枪等武器,粽子就装进了坦克里。
“哦,原来如此,粽子是刚刚从坦克里倒出来的,难怪打捞日志会这么记载。”我恍然大悟,在心里说,“我和唐紫月在老渡场挖到过一本打捞日志,那上面提到舟桥部队打捞沉江的军火时,捞起了粽子,他们还以为是屈原送来的。坦克潜渡是机密,为了不被日军发现,那次行动只有少数人知道,舟桥部队的普通打捞员是完全不知情的,写进日志里时就成了超自然的事件。他们还提到水里有怪物,想必就是被淤泥覆盖了的坦克吧。”
正因为如此,坦克一直没被人打捞上来,后来年年出现的洪水把坦克不断推移,在二十年前就撞垮了上游的一座水坝和大桥,致使那年的洪水出奇地凶猛。桥上当时有行人经过,洪克下水打捞,后来就失踪了。现在我们看到了这些资料,这才明白,大桥不是被食人鱼吞掉的,而是被坦克撞坏的。那时的人比较淳朴,随便编个谎言就信了,而这些年食人鱼不断地出现,所以也没人怀疑。
唐山泉因为入狱了,所以大家就用他的名字办理火化手续,火葬厂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认真做记录。这些年,时常有人在彝江两岸发现尸骸,那些尸骸都是被洪水冲散的。有的被及时找到了,有的没有被发现。为了清理尸骸,渡场还暗中把尸骸搜集起来,陆续送往火葬厂烧化,这就有了唐山泉二十年来不断送尸体去火化的记录。
霍尼在资料里也有提及,他是舟桥部队的老兵,比唐二爷的资格还要老,也是他的好兄弟之一。当年大洪水淹死了许多人,打捞员只有两双手,他们体力不济,死的死,晕的晕,霍尼正是在打捞中体力衰竭而溺亡的一个人。唐二爷后来把骨灰领了回来,一直偷偷地祭拜,苗姐和胡队长从来都没发现过。
一切正如阿加莎在其侦探小说《旧罪的阴影》里写的一样:古老的罪恶已经留下了长长的阴影,一个简单的开始,却在多年以后导致了悲惨的结局。渡场没有及时打捞坦克残骸,使得多年后发生了罕见的洪水,害死了那么多村民。他们后来把尸体藏起来,再把坦克从江里拖到洞中,这一切极难办到,虽然他们最终办到了,但却永远无法救回遇难的那些人。
那么,洪克的尸体是谁藏起来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没腐烂?至少不应该是我们见到的样子。
我第一个把这些文件资料看完,然后就把东西递给岳鸣飞和唐紫月,让他们继续看下去。洞内静悄悄的,见不到其他人,我想看看唐二爷在不在附近,文件是不是他放在船里的。这时,我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身上的一件东西,拿出来一看,就在这时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终于知道李小爱是谁了!
我猛地转过身,盯着岸边的那两个人,心想这怎么可能,那个人居然是李小爱?我不相信,又拿起手上的东西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心凉到了极点。没想到,最可怕的人就在我身边,而我从没怀疑过那个人。
唐紫月不自觉地朝我瞥了瞥,发觉我不对劲,便站起来问:“黄丁意,你怎么了?”
“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我按捺住心中涌动的情绪。
“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唐紫月很镇定。
“你们要谈恋爱,也挑别的时候嘛。”岳鸣飞拿着文件,跟着站了起来。
“不行,你马上过来,我知道你就是李小爱了!”我大声道。
“我叫唐紫月,什么时候改名了,我怎么不知道。”唐紫月苦笑道。
“你给我过来!”我凶狠地大步一跨,硬把唐紫月拽了过来,没有给她挣扎的余地。
“她是李小爱?难怪啊,进洞时她故意把我的手机撞到水里,她的也掉下去了,这样我们就没办法报警了,她大可以在洞里杀死我们。”岳鸣飞醒悟道。
“你们开什么玩笑?”唐紫月气道。
“对不起,弄疼你了。”忽然,我温柔起来。
“你……”唐紫月茫然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和唐紫月靠在一起,然后望着对面的岳鸣飞,激动道:“你才是李小爱!我刚才是怕揭穿你,你会伤害唐紫月,所以先把她骗过来。”
“我是李小爱?你脑子有毛病?”岳鸣飞指着自己,生气道,“你别忘了,那个女学生顾莹莹在老图书馆听见过,唐二爷和一个女人在阁楼吵架,那个女人才是李小爱。我是男的,怎么可能是李小爱,你别瞎闹了。”
我冷笑一声,完全不相信岳鸣飞的说辞,因为证据就在我身上。今天,我去配钥匙,移动厅的小姑娘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岳鸣飞。我没来得及把信交给岳鸣飞,刚才想起这件事,便掏出信来想看看被水泡坏了没有。我在水里待太久了,又被雨淋了一晚上,信封已经被泡开了,但信纸上的内容却清晰可见。小姑娘在信里屡次提到“李小爱”三个字,原来她在岳鸣飞的房间里发现了李小爱的东西,于是就认为李小爱是插足她爱情的第三者。
单凭这封信,我不会想到岳鸣飞就是李小爱,可回忆起岳鸣飞在我道出曾和小姑娘有接触时,他反应很激动,我就渐渐怀疑他是不是怕我听到小姑娘提起“李小爱”三个字。这段时间,我们都以为李小爱是女人,从没考虑过李小爱可能是男人。如果岳鸣飞不是李小爱,那他早该告诉我,他手上有李小爱的东西了。总之,那些东西应该写有李小爱的名字,否则小姑娘仅靠香水味等物,只能知道有女人来过,而不会知道女人的名字。
岳鸣飞见我拆开了信,他就放弃了争辩,目露凶光地瞪着我和唐紫月。我见状浑身一战,怔怔地问:“根本没人打电话给你,至少唐二爷没有打给你,他不在洞里!对不对?”
“你猜得没错,没人给我打过电话,唐二爷的手机在我手上,是我自己打给自己的。”岳鸣飞冷冷地道。
我把唐紫月护在身后,质问:“这一切都是你干的?杀死唐二爷,推金乐乐下水,还有贾瞎子、余雨雨都是你杀的吗?你怎么敢这么做!”
岳鸣飞骄傲地笑道:“阿加莎在《杀人不难》这本侦探小说里写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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