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出书版) 作者: 童亮 第二部》第47章


毛脚,女的半推半就,想得还细:你别把声音搞太大,别惊动了我家的狗。
看出来了吧,这已经不是在林间,林间是不会有狗的,有狗也管不到两人幽会啊,显然这是渐渐深入腹地了,可能就在姑娘家不远的隐蔽地方。
我们心领神会,掩嘴偷笑——偷情这事,如果干得好,就叫幽会,干得不好,就叫通奸。
话扯远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
我问选婆,为什么要吟诵这首诗。选婆却说瑰道士没有告诉他,瑰道士只说他这样吩咐自有他的意思,选婆照办就是了。
选婆还说,那晚的月亮特别圆,还能看到月中的桂树。
正当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吟诵《召南·野有死麕》,一边抬头细数桂树的枝叶时,路的前方来了一个屁股扭得非常活的美丽女子,发如乌云,肤如凝脂。特别是她那双如萤火虫一样熠熠生辉的眼睛,在瞥到他的瞬间,他就完全惊呆了。选婆说原来只看见书上形容女人美丽时用“惊为天人”四个字,那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贴切。
那一刻,他将对面的美女误认为是从长着桂树的月亮上掉下来的嫦娥妹妹。
那一刻,他心里涌上暖暖的酸酸的惬意的刺痛的畏缩的勇敢的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任心窝里那些复杂的感觉翻腾搅拌。
只见那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迈着莲花步向他靠过来,他的心如拳头一样紧紧攥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女人先给了他一个笑容,那笑容如昙花一样在这个美丽的夜晚绽开,虽然是昙花一现,但是给人惊人的妖艳和诱惑。
“请问,你刚才吟诵的可是《召南·野有死麕》?”女人的笑容已经消去,但是花的芬芳似乎还停留在选婆的口鼻之间,使选婆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他已经将瑰道士告诉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此时的月光下,不,是此时的世界里,仅仅剩下他们两人。村头汪汪的狗吠声在他的耳朵里消失匿藏。
“是啊。”选婆见女人对他开口,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
女人听了他的回答,颔首示意,眼睛闪烁出星星一样的光芒。选婆心里又是一紧,这个美丽女人不但脸部可以笑,连眼睛也可以笑啊。他简单地回答了“是啊”两个字后再无其他话可以说。
他肚子里有很多的话想跟这个美丽女人搭讪,像这首诗里的男主角一样对面前的美女蠢蠢欲动。可是诗中的男主角有猎物作为引诱,将心仪的女人收入怀中。他却只能嘴巴颤了颤,始终憋不出半个字来。
女人仍用含笑的眼睛看着他,看着他蠕动不已的嘴唇,以为他还有其他的话要说,静静地等待他把后面的话说完。
他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无用。月亮虽不会说话,却能用暧昧的月光制造气氛,自己却是闷葫芦一个,有东西也倒不出来。
此时的他,根本无暇去想鬼的恐怖和恶毒,偏偏想到的全是从村里老人口中传下来的人鬼爱情故事,类似《聊斋志异》里的美丽传说。他把面前的女人当做了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却恨自己不能像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一样潇洒风度。
女人见到面前的男人窘迫状态,毫不在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首诗的?”
选婆终于找到说话的地方,忙说:“我在《诗经》里看的呀。”愣了一会儿,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我就喜欢这首诗。”
“你喜欢这首诗?”女人又笑了。选婆紧张的神经顿时缓和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暧昧的月光,还是因为她的笑。
“嗯。”神经舒缓下来后,他反而觉得没有必要说很多的话。过多地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这首诗,喜欢这首诗的什么什么地方,像一个诗词专家一样见解精辟地评论这首诗,还不如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好。何况,他本身并不是很了解这首诗,瑰道士只是叫他生硬地背了下来,并没有详细说明这首诗的情况。
“我也喜欢这首诗。”女人的笑不见了,忽然用幽幽的声音说。
“你也喜欢?”选婆心头一喜,难怪她要询问这首诗呢。他抬头看看月亮,觉得月中的桂树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这时,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时候奶奶告诉的一首童谣:“大月亮,细月亮。哥哥在堂屋做篾匠,嫂嫂在屋里蒸糯米,蒸得喷喷香。不给我吃,不给我尝。……”后面说的什么却不记得了。
童谣里说的是单身的弟弟受了哥哥和嫂子的气的故事。选婆虽没有哥哥嫂嫂,却是大龄单身汉,也没少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那时的农村,不管男女,如果到了年龄还没有结婚,周围的人就觉得那人肯定有什么问题。
女人发觉了选婆细微的变化,温和地问道:“是不是这首诗勾起了你以前不愉快的回忆?”
选婆慌忙从分神的思维里跳出,拨浪鼓似的摇头。
女人自己却伤感起来:“它倒是勾起了我不少的回忆。”
【70。】
“哦?”选婆诧异道,“它勾起了你的什么回忆?”
女人苦笑一下,说:“伤心的回忆,不堪回首。”同样是笑容,可是微笑使选婆心旷神怡忘乎所以,苦笑却使他心里堵得慌,仿佛女人伤心的回忆与他有份。
选婆看着女人垂眉幽思的迷人模样,不禁心马意猿,忘乎所以。
两人就这样在宁静纯白的月光下默默相对许久。月亮在一片薄云后偷窥他们两人,却将眼睛瞪得圆溜溜,偷窥得明目张胆。可是,谁又知道女人的心思比这月亮还暧昧,却还大胆呢?
女人首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问选婆道:“你知道《诗经》里有《召南·野有死麕》,却知不知道《诗经》里面还有另外一首诗叫做《齐风·东方之日》的?”
选婆心里一个咯噔,莫非这个女人已经怀疑我背诵的诗了?她知道我是“贵道士”派来这里做诱饵的?她是要故意出另外的诗来揭穿我的老底了。如果我会,她便不会怀疑;如果我不会,她肯定会知道我是弄虚作假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贵道士”怎么就没有帮我把这些突发情况考虑好呢?
他心里虽然乱成一团,但还是面不改色,仍旧挂着月光一样虚幻而真实存在的笑容。他感觉到那笑拉得肌肉生疼。
选婆想道:是不是我哪里露馅了?引起了她的警觉?如果她知道我是假装的,会怎样处理我呢?是不是面前美艳的容貌立即变成恶魔一般恐怖的模样?是用嘴咬在我的脖子上吸尽我的血,还是用手指掐得我窒息而亡?
这么一想,选婆不自觉瞟了一眼女人性感的嘴唇和葱根一样的手指,心里怦然一动。他的恐惧顿时退下,涌上来的竟然是盼望和快乐。
难怪古谚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我选婆比不上英雄,更是过不了面前这个美人的关了。选婆想道。
他期待着那张嘴唇或者那根手指前来亲近他的皮肤。他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那个女人肯定没有想到选婆的心思在这一瞬间的许多转变。她兀自吟道: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吟完之后,她呆呆地看着宁静的月光,仿佛自己还沉浸在内,一时无法返回到现实生活中。
“什么意思?”选婆听得云里雾里,随口问出。可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这不是露馅了吗?即使自己借口记性不好忘记了这首《齐风·东方之日》,虽不露馅却露丑了。
女人笑道:“我以为你熟读《诗经》呢。”
选婆忙接口道:“前面那首诗因为特别喜欢,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你刚才说的诗并不是我没有读过,只是记忆比较浅。”这个谎言像窗纸一样一捅就破,只看听的人愿不愿意捅破这层纸罢了。
女人踱步到选婆的背后,说:“这首诗讲的是,一个齐国的女子和一个男子热恋,主动到他家中与他亲热,从白天到晚上与他形影不离。”听得选婆心里像贴了一块猪毛皮,既热乎乎的舒服又毛乎乎的刺痒。他又不敢转身去看女人的表情,看她的眼睛里是不是传递一些他期待的信息。
女人接着说:“此诗以男子口吻起兴,写女子的热情,不见其淫邪,只见爱恋的热切。那男子也好,能受得情人的温存,虽是贪欢,更懂得尊重她的情感,并不认为她的投怀送抱就是轻佻。”女人讲完,又停顿了一段时间,等待选婆的回应。
可是选婆后知后觉,等女人接着讲,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才反应过来。
“嗯。”选婆点头道。又是这样简短的回答。
“嗯什么?”女人问道。
选婆侧过头来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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