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第132章


程央让他们先去洗手,又盛了两碗粥过来,一人一边坐下。
早点里有油条,迟屿看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油腻胃口,突然就很想尝尝,筷子都伸过去了,被程央横伸过来一挡,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眼神,迟屿又缩了回来。
程乐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有两个小的在,气氛顿时活跃了很多,程樱还记得付进,问他怎么没一起过来,还有联系吗。
迟屿说下回吧,等过段时间把他一起叫来,还得看付大区草忙着谈恋爱有没有时间。
聊的多了,话题不可避免的会触及到一些敏感区域,比如为什么这么多年迟屿都没有出现,又是怎么找到的他们,不过程樱的思考角度比较新奇,未及冷场就被她自问自答的又给圆了过去。
“肯定是我哥的原因,没跟你说吧。”说着她叹了口气,“他这人就这样,到哪都怕麻烦别人。”
“吃饭。”程央沉声说了句。
程樱吐了吐舌头,朝迟屿做了个受不了的鬼脸。
迟屿笑了笑,不经意看向对面,十年一晃而过不觉得,而最直观的,当四方的桌子两边原先稚嫩的身影出落成如此高挑的模样,他才清楚的感觉到,横在他和程央之间的距离曾经那样的遥远。
吃完程央要出去买菜,程乐留迟屿在这吃午饭,程央没说话,迟屿就厚着脸皮当他答应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刚好下楼走走。”仗着弟弟妹妹们在不会太冷着他,迟屿跟着出了门。
才走了两步程央就停了下来,示意里面程乐把围巾给他,程乐递出来后,他直接扔给了迟屿。
“你不要吗?”迟屿拿在手里,有些受宠若惊。
似乎是嫌他话多,程央没再看他,走他前面去了。
迟屿愣了一会后跟上,在后面轻咳了声,“昨天的事谢谢你了,是我自己的原因,别怪你学生。”
程央:“我没怪他。”
迟屿:“……”
迟屿想到这醋要换到以前,他俩肯定要为此吵上一架,只是现在他还哪有半点脾气舍得跟他吵。
菜市场离住的地方不远,就隔了条马路,路上迟屿说要把昨天住院的钱给他,程央还是不说话,于是买菜的时候迟屿做了主,买什么都听他的,他付钱,程央要付他就让他把昨天的单子给他,两个人干脆坐这儿,别的什么也别干了就一笔笔算。
于是最后就这么算了,迟屿趁此机会还去超市里又买了一堆吃的,准备下午的时候让程樱和程乐带回去,他不可能赖在这里不走,等一会吃完了饭,刚好顺路先把他们送回学校。
回去后程央进厨房,迟屿坐在沙发上和程樱程乐聊了会天。
吃饭的时候聊到过年,程乐问:“迟屿哥,你家里年都怎么过?”
自从离开那里,年的仪式感在迟屿的意识里就很淡了,他笑笑,“找个地方出国,当度假了。”
“一个人吗?”程樱问。
“嗯,一个人。”
“哦。”她还以为是有钱人的新潮,桌子底下程乐却突然踢了她一脚。
“……啊?”程樱忙改口,并适时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多孤独啊,哪有过年还一个人的。”
说着她看了程乐一眼,“要不今年你跟我们一起过吧,我们家就我们三个,人多热闹一点。”
迟屿握筷子的手一顿,看向程央,桌上另外两个跟着看了过去。
程央知道程乐是故意让他说不出话来,于是索性他什么都没说。
程樱笑起来,朝迟屿眨了眨眼,“那说好了,迟屿哥你记得来啊,我们包饺子吃。”
第一百零七章 陪与不陪
程央把一叠钱放在桌上,看着坐在对面的程林生; “我现在能给你的就这些。”
程林生瑟缩着肩膀; 有些迟疑的看了眼门外,转回来时目光里藏着戒备。
程央不打算跟他多解释; 房间里有些冷; 他从进来就没想在这里久待。
程林生盯着那一踏钱; 手指在上面来回拨弄了几下; 蠢蠢欲动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似乎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你意思这些都给我了?”
“不要就算了。”
“要; 当然要; 谁还跟钱过不去啊。”他赶紧拿在手里; 略微掂了两下,刚还死气一片的眉目舒展了开来,“多少无所谓; 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
这可真不像是连一千块都能追着自己儿子要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不过想想连高中生都不放过; 确实多少都无所谓了。
程央站起身; “程樱和程乐马上要高考了,往后我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所以最多就这些了。”
程林生看着他。
“你好自为之。”留下这句话后; 程央走出了房间。
低矮的民房像是高楼投射下来的阴影,窝在昏暗逼仄的角落里; 四周鱼龙混杂,脏乱不堪。
房间被人为用隔板拆分成无数小间; 整体窄小又局促,转个身都嫌困难,冬天更是阴冷潮湿,进门时他看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取暖设备,程林生裹在宽大破旧的棉衣里,越发显得人干枯瘦削。
程央在迈过门槛时不怎么适时的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磕磕绊绊的跟在程林生脚边的场景,那时候觉得作为父亲的男人是那样的高大强壮,仿佛一生都遥不可及。
然而谁又能想到,二十几年恍然一过,当年抬头仰望的人却变成了如今这样一副萎靡苍老,甚至连在自己子女面前都猥琐的抬不起头来的模样。
程央无意感叹什么,他并不是一个感情多么充沛的人,尤其是在这些陈年旧事上,没有人逼过他,一个有思想有理智的成年人,活成什么样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后果当然也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程央从来不觉得他欠程林生任何。
所以对于像他这样,连被带到这个世界上都分毫不想感激他的人,不请自来的在这样一个离过年只剩下四五天的日子里给他送最后一笔钱,已经仁至义尽。
他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从巷子里转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刚在里面时被压抑的呼吸一下顺畅了许多,他往前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竟是程林生又追了出来。
程央站着没动,眉头微促。
以为他是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想借此多要点,没想到程林生把那叠钱又塞回了他手里,“我现在有活干,赌也戒了,暂时还饿不死,这钱你有用处你就先拿回去。”
程央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很难把他刚才拿钱时的急迫,与眼前突然的慷慨仁义联系在一起。
程林生大概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习惯性的吸了吸鼻涕,神色困倦间有几分闪躲,“这么多年有生没养,算我对不起你们,既然现在双胞胎要上学了,这点钱就当是我一点贡献,你留着给他们交学费吧,往后我不来找你们就是了。”
说着他摸了摸鼻子,面容像整张都垮下来似的,不自然的抖了抖肩膀后他问程央,“有烟吗?”
程央把口袋里的一整包拿出来递给了他,程林生攒进衣服里面,挥了挥手走了。
程央在原地站了会,一直到他裹紧了衣服佝着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了,才收回视线。
他打电话给程乐,问最近程林生有没有来找过他。
“没有啊。”程乐说:“上次之后就没联系了。”
“真的?”程央问。
“真的,哥我骗你干什么?”程乐说:“你……他是不是来找你了?”
程乐话里有一丝紧张,程央只当他是担心自己,“没有。”
程林生确实没有来找他,这次是他主动找过去的。
不过正因为上次之后程林生一直没有动静,程央才觉得奇怪,以他当年就算家徒四壁也要不遗余力榨干他们每个人的行事风格,不可能在知道自己钱有来源的时候,真被他三言两语给镇住。
他□□分了,安分的不像他,也很不正常。
所以他这次去,一确实是为了在过年前给他点钱,二也是为了警告,他不确定程林生是不是像他说的,真的已经戒了赌瘾,但他面貌的怪异和身上永远绷着的一丝不寻常的戒备让程央怀疑他可能碰了毒品。
这种情况下还把钱还过来,良心发现这样的解释在他身上显然不怎么有说服力。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程央想告诉他的是,从他这里拿钱可以,但要他愿意给,否则他自有应对,他并不想做的太过极端,可他也决不允许他们好不容易才行进在正常轨道上的安稳日子,有任何被破坏的变数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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